“出了什么急事?你也在,奉剑复还这般着急的请我来。”陈今好奇,前几天还听说谈判推进顺利,仙山上的那些门派的人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变故。
结果奉剑复来求,香缭绕放着红香派援助的事情不去,还请了弦乐帮忙守城,她人也在这里。
“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大。其实已经愁了两日,我看奉剑复难以决断,建议他还是请你来商量。”香缭绕跳到陈今马上,让他抱着同乘,又扭头凝视着她,红唇几乎快碰到他下巴。“其实奉剑复想去仙山,是我有私心,想见你了。你知道,我实在忙的无暇分身,只能借机请你过来,你不会怪我吧?”
香缭绕轻咬着下唇,媚眼如丝,料想这些日子不见,陈今该是想她的,如此这般,他该十分受用。
可是,她却没发现陈今有什么特别表情,只是如往常那样带着淡淡的微笑,点头说:“无妨。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你快说说,早些决断,咱们还能在城护府睡一觉,晚上我得赶回奉剑仙山。”
香缭绕觉得很挫败……陈今还是这么直接,关键把事情如此计划,全没有了在她掌控之中的成就感。
可是,她仍然把目前的情况说了。
奉剑派境内的仙派许多都和谈出了结果,但还有一些仍然在交涉中。对于红香派来说,希望的是多动武,那收益才是最高的。凭红香派的实力,以强打弱,越打反而吸纳的战斗力越多,得到的好处越大。
红香派动用各种办法,或者是靠着对各派仙城城护长的弱点,或者家族里的内部矛盾,制造事端,让这些城护长冲动行事,又或掉进陷阱,营造他们主动进犯红香派的起因;或者让这些仙派的仙山被敌对门派攻打,红香派帮助进攻的门派,合理援助出兵。
因此而倒霉的小仙派,至今已经有六个,三个都已经灭派,一个离灭派不远,还有两个正在打。
清扫作战的时候,红香派的人也不够,而且制造这些事端,香缭绕事先就说定了,一部分得无偿便宜玄剑派,境内的一部分让奉剑派回收些境内的城、村,但奉剑派自然得去打的。
这一年里,总共对八十多座村庄用兵,战斗都谈不上有多激烈,基本都是优势局。
可是,为了确保优势,一座村子至少要去三十多人,有的还得五十多人。打一座村庄,损坏需要维修,甚至损毁,丢失的武器数量就有十几二十把,仙衣损坏要维修的更多。还有作战的额外奖赏,食物的准备,路费开支等等。
这些村子里的人又越来越有准备,村护长早就把钱转移,就防着可能会被偷袭,这么一来,缴获的银票也就越来越少,到最近,很难还有这样的收益。
奉剑派的问题也就暴露了,本来就没有积蓄,接连快速扩张,开始还能靠收缴的仙银补贴开支,最近却一直入不敷出,靠目前的税收,根本就不可能应付。
现在,有八十多把剑需要维修,三十多个投降过来的弟子需要配制制式仙兵;还有一百多件需要维修的仙衣;以及不久计划佣兵要准备的食物,以及路费。
这些,全都没有着落。
夺回来的那些城村的富户们,都约好了似得,各种借钱没有,影响力大的几个富户,暗示说奉剑派若把村民欠他们的债务,按照过去的利息算,那他们会设法筹钱帮忙解决困难。
否则的话,爱莫能助。
“耗损为什么这么高?”陈今皱着眉头,心有疑问,从他之前参与的村庄清扫作战来看,不应该耗损那么大,尤其是仙衣,都是优势进攻,防守的基本只顾撤退逃走,怎么会仙衣损坏那么多?
“真实的耗损当然没有这么高。”香缭绕的话,直接让陈今愣了。
“……你是说,普遍弄虚作假?”
“当然,这本来就是常例。以前奉剑派的损耗低,没有这些事情,因为作战带队的都是奉剑派原本的弟子,还有就是居山派的人。可是现在,这些人都得镇守仙城,管治重要的村庄,哪里还能带队作战?只能是靠这一年里投降过来的人,他们自然按惯例的谎称剑丢了,把本来就有的武器、仙衣损坏说是战斗中造成的。甚至帮兵器铺把待维修的武器仙衣拿来,说是战斗里损坏的,等奉剑派出钱修好了,他们再拿去兵器店,收些钱。店铺用少一半的成本替人维修了兵器仙衣,当冤大头的就是奉剑派。”
“真是离谱!”陈今长吁了口气,倍觉可恶。
“我也真佩服这些人的手段。本来派里的外修者就跟我说过,我怕奉剑复不信,就劝他找人装外修者混进去调查,他才知道实情比我说的这些,还更糟糕!”香缭绕说到这里,看着陈今,故作迟疑的问他:“接下来的情况,怕你都得受打击,真要听吗?”
“意外是有,但说什么打击,那还不至于。”陈今唯一没想到的是,原来仙派的人,也会干这些样的事情!这真是,仙人跟孤儿期间遇到的人差不多了。
“奉剑复之前不是公告说,村民们根据田地数量,统计债务,给予未来长期税收的补贴,作为帮助减轻欠债利息压力的福利吗?”香缭绕轻叹了口气,才又说:“于是有不少、是不少的村民,抢着挖了山地,说是本来就有的田地,虚报债务骗取补贴,因此导致奉剑派的福利开支,比预计的高出了很多。”
“哎——”陈今一声长叹,哭笑不得的抬掌掩面。他突然想起来,孤儿时候,就听说过村民诸如此类,设法利用条规骗取好处的事情,只是福利没这么好,操作复杂性也更高。那时候,他不会站在仙派的角度想,而是觉得,穷苦村民们很有智慧,觉得这样的好处,不占白不占。
但放在奉剑派的角度,就让人很打击了,估计奉剑复都会伤心。他同情长期受压迫的奉剑派人,结果好心的福利,被这么利用,反过来变成了奉剑复的不堪重负。若说体会,那就跟被人以怨报德的滋味差不多。
奉剑复难免觉得,他关爱管辖下的奉剑派人,可是,有许多人压根不在乎他的好心,还拿来利用。
奉剑复的感受的确如此。
可是,见到陈今的时候,他悲愤之余,仍然难掩羞愧,目光闪烁,竟没有正视的底气。
这般心虚模样,陈今也就知道他准备做出的决定,可他还是要问:“少掌门准备如何?”
“接下来还有许多战斗要打,但现在派里已经没钱,赤手空拳总不可能去清扫村庄,现在又正是急速扩张战果的关键时刻……派里的长老,大家都觉得,应该先答应那些富户的要求,等过了这段时间的难关,重新制定起更完善周到的管理办法了,再遵循现在的原则。”奉剑复非常心虚,实在觉得愧对仙侠的信任,当初说好,这些都是奉剑派未来不动的原则。
“所以,少掌门请我来,是为了告罪,而不是问计?”陈今确实很失望,深深的失望……而且,他觉得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奉剑复不是真的被逼到没有选择的境地啊!
“……是。”奉剑复还是没那么圆滑,很直率的承认了,却又连忙补充说:“当然!如果大仙能有更好的办法,我其实也很不愿意这么做!”
“好!那我就说说想法。”陈今振作精神,奉剑复和周围的长老们也都满脸期待之色,就听他说:“与其不到一年就自毁威信改变原则方向,还不如趁此机会清了这些富户!这些富户过去做的什么,这里就不提了,旧账已清。但如今他们联合对抗奉剑派的权威,平时又不愿真正遵循奉剑派的法规,此刻面临危难局面,与其做动摇长远发展根基的事情,岂能不拿他们开刀?”
香缭绕听到这话,眼睛不禁微微眯起,她知道陈今的办法是一个解决的思路,但她此刻既不能说反对的话,更不能说支持的话。如果奉剑派这么做了,那在未来瓜分战果的时候,很可能会分的更多,那不利于她的利益。
奉剑复眼睛一亮,那个瞬间,分明动心了!
可是,几个长老们却为难的面面相觑,然后说:“大仙或许不知道,这些富户都跟各派有关系,别的都不提,有影响力的大富户们都跟玄剑派的人有关联,譬如有几个富户家族里的,都把女儿嫁给了王文仙在内的、常驻奉剑派管事的人。如果不是这些富户家里没有修仙本事像样的人,早就都是村护长之类的了。”
奉剑复眼里的光,顿时又渐渐暗了下去。
“跟王文仙这样占着特别权力的人有关系的富户有多少?这样的你们担心可以不动,只动别的难道还不够?奉剑派境内的局势大变,这些过去依靠众多别派关系庇护的富户,规矩行事自然不该翻旧帐,如今联合对抗,就该趁机清扫!然后扶植更多遵循奉剑派法规的富农,替代旧有的富户。除了背靠王文仙这样的外,其他的富户所谓的关系,说白了都是奉剑派境内各派的。比起自毁威信,我以为宁可得罪他们。”陈今话说完了,可是,他看到奉剑复的眼里,仍然没有昔日的那份果敢。
几个长老们知道奉剑复为难,就说:“还有些富户可是跟山上各派领头的人关系匪浅,这些人跟少掌门都有交情了,当初跟那些门派的谈判能加速推进,他们帮了不少忙,说服各派弟子加入我们的也是他们。”
“如王文仙那般的婚嫁硬关系,情面必须给,但也得弱了富户的影响力,不损其目前财富就是了。这些不影响根本——”陈今看几个长老是没勇气的了,他们一直也是稳妥路线的人,便只盯着奉剑复说:“——最关键的还是少掌门是否有如此行事的勇气!”
奉剑复目光闪烁,可知道总不能沉默以对,最后满脸羞愧,嘴里声音轻弱的吐出句:“抱歉,我让大仙失望了……”
失望?
陈今的确很失望。
奉剑复不像过去那么冲动,莽撞了,可是,原来也失去了昔日的果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