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席尔所说，他知道颜瑾和顾南浔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更早，甚至早到他们初次见面，他便已经知道颜瑾的身份。

后来知道她的目的以后，便对她更加防备。所以，两人之间的不信任和矛盾，其实也有一半是来自席尔自己。

席尔：“其实你可以反向思考一下。”

“什么反向思考？”

“如果席教授真是那样的人，那些传闻中的事情真实存在。他还会任由这些传言满天飞?如果是真的，恐怕不用等到任何记者调查曝光，他就已经被抓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颜瑾并没有附和赞同他的话。

颜瑾的态度已经证明了她的看法，像是觉得有些可笑，席尔有些微妙的问她。

“难不成你还觉得，这世上真有人可以一手遮天。”

“不。”这句话颜瑾直接否认。“我从不认为这世上有人可以一手遮天，不管幕后的人是谁，总有一天我都会曝光他，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异常坚定。

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的想法和态度没办法达到统一，所以颜瑾转移话题，提起了顾南浔。

“不过，算起来你跟我哥一起工作好几年了，你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吧？”只是，再好的关系，有时候也抵不过利益的诱惑。

席尔：“还行。”

颜瑾侃侃而谈：“之前我哥和你们研究所的同事一起吃饭，但那一次正好你和另外两个同事不在。不然的话，我们应该会更早认识。”

这么久以来，她其实不太愿意和任何人提起顾南浔。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一件事一直放在心里，慢慢膨胀，已经膨胀到快要溢出来的程度。

所以想把它拿出来放一放，倾诉一下。

席尔：“你和他的关系很好。”

“是吧。”颜瑾苦笑了声：“我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但是……估计是我上辈子得罪老天爷了吧。对我好的人，好像都挺倒霉的，而且活不太长。”

她用自嘲的口吻吐槽自己。

席尔微微蹙眉，抬眸看她。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今晚颜瑾比平时话更多，也比平时更放得开。

颜瑾深吸了一口气，脸颊酡红。

席尔吐槽她：“你一个新闻工作者，还挺迷信。”

“不是迷信，你知道的，我哥哥真的很优秀，而且很善良。”说到顾南浔，她的情绪有点被触动。“从小到大，他不曾欺负同学，不曾冒犯他人，尊敬长辈，克制有礼。”

颜瑾认真掰着手指头数顾南荀的优点。

“和他比起来，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在我和他之间，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活着，那当然是选他，我应该替他。”颜瑾说的很认真，很心酸。

她极力克制着，但眼眶还是有点发红。

“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出那场车祸的人是我。”

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席尔的眉心动了动，虽然不是完全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他能感觉到颜瑾悲伤的情绪。

连同上次她喝醉时说的那些话，也许顾南浔对她来说，是真的很重要。

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此刻脆弱的情绪，颜瑾把头埋的很低。做着深呼吸调整情绪，绝对绝对不可以让自己在他面前掉眼泪。

那样实在太矫情。

她脸颊两边的碎发散落下来，略微遮住她的脸颊。一些碎发几乎快掉进酒杯里，席尔看不下去，起身伸手，将她那一缕头发拂开。

察觉到旁边温热的气息，颜瑾才抬头。

四目相对，他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微微反光，掌心温热的气息在她脸旁。逆光的方向，衬得他的脸矜贵俊美到不可思议，明明是有些攻击性的样貌，却令她想到芝兰玉树。

她一时恍惚，连呼吸都忘记了，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

最后还是席尔察觉到这举动和距离有些暧昧，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直起身重新坐了回去。

“颜瑾。”席尔有些不能理解，严肃的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吗？”

“对不起，我说太多了。”颜瑾知道自己又意气用事了，她干脆抓着手机起身，准备去买单。“那我们走吧，我先去买单。”

席尔依旧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眸看着她：“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哪来那么重的心理负担。顾南浔的事情是意外，与任何人无关，更不应该有谁来承担责任。”

他的话成功把颜瑾定在原地。

“你不是一直认为是席教授害了顾南浔吗，那为什么还觉得自己应该替他去死。”席尔推算着其中的可能性。“难不成你还真听信了那些屁话，觉得是你的话害了他。因为心里过意不去，所以非要查什么真想，以此减轻心里的罪恶感。”

全中。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到了颜瑾心里，一点都没错。

颜瑾错愕的回头看他，眼底已经隐隐有泪光。

席尔怎么会完全猜中她心里的想法，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个猜中的人。

重要的是，有些一直隐藏在心底，不愿意被别人知晓的东西。突然被人这样一针见血的指出来的时候，确实会让她很慌乱。

看她那副要哭了的表情，席尔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大概觉得她这想法太离谱，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平时不是挺聪明的，怎么到这种事情上就傻了。”席尔也站起身。“只要你不给明辉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你要乐意查就继续查，别人管不了你。但你得趁早把这种自卑的心态收起来，甚至，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颜瑾动了动嘴唇，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席尔偏了下头：“你不是要回去了，走吧。”

颜瑾：“好。”

她转身去买单。

许是猜到她此刻的情绪不太好，席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给她留了面子和单独的空间。

虽然今晚被他揭穿了心里的想法，有难堪，难过，悸动，各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但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等颜瑾买完单出来，两人没有对话，便默契的离开大排档回家。

比起商场里的餐厅，大排档确实便宜很多，两个人就吃了不到两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