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前辈，这画中之人……”
林亦刚开口，李墨白便笑着颔首道：“正是老夫！”
“……”
林亦庆幸刚才没有喝茶，不然就会得罪这位青山书院的大夫子了。
画中人的脸确实跟李墨白很像，但脑袋以下，跟那股气质……则完全判若两人！
“当真惟妙惟肖，仿佛李前辈已经进入画中……”
林亦大概看出了李墨白的性子。
果然。
李墨白听到林亦的话后，眼睛亮若星辰，捋须笑道：
“哈哈，林亦小友悟性果然高，一眼就看出此画的非凡之处！”
“此画，乃是老夫的画术墨宝！”
“老夫神韵其中，不管你今后在哪，只要燃烧这幅画，老夫便会出现。”
‘这么神奇？这岂不是相当于召唤术，一旦遇到强大的敌人，一个离卦，便可以将李墨白给召唤出来？’
林亦心神动容。
这简直就是保命神器，对他来说，有了这幅画，也就间接多了个一次性的保镖。
青山书院大夫子，三品大儒。
“前辈技艺高超，学生佩服！”
林亦认真道。
“不如林学士的才华啊……”
李墨白小啜了口茶，感慨道：“老夫读书修行数十载，周游天下，自认为见过人间万千景象，画术诗词尽在心中，可真到了动笔的时候，却是一片茫然，无从下笔。”
“小友你不过是参加乡试，一个滕王考题，便做出这般千古绝唱的鸣府文章，老夫自愧不如！”
“自从上次，在傅玉衡那里见到小友的那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老夫一瞬间就明白，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离不开小友你的诗……”
李墨白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
就是想要买诗。
“学生可以答应李前辈，但条件……到时候学生有思路了再提，前辈意下如何？”
林亦没有理由拒绝一个三品大儒的人情。
也许现在用不着。
但无疑……这将是底牌之一。
“再好不过！”
李墨白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心情激荡，看向章九儿道：“姑娘你刚才称呼老夫为大夫子，你是青山书院的弟子？”
林亦没有说话，他知道章九儿来对了。
“回大夫子，学生是上届的乡试经魁，今年才通过青山书院的考核！”
章九儿心中期待。
她不想跟他越走越远，但她也不可能让他停下脚步等她。
她能做的，就是在追逐他的路上，竭尽全力去奔跑。
李墨白轻笑道：“书院入学后，便拜入老夫门下吧！”
章九儿娇躯一颤，扭头看向林亦。
她知道李墨白是看在林亦的面子上。
林亦点头道。“答应吧！”
在章家的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她跟章夫人照料他。
让他省心太多，可以专心读书。
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的。
章九儿微红着眼睛，重重地点头道：“谢大夫子！”
能够成为书院大夫子的门下弟子，对她的修行将会起到特别大的作用。
“哈哈，还叫大夫子？”
“老师！”
“恩！”
一时间茶楼雅间中，气氛融洽。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林依依便站起身道：“傅院长，李前辈，学生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章九儿也连忙跟着站起身。
“有什么要事？待会咱们去酒楼把酒言欢，岂不是妙哉？”
傅玉衡愣了一下，他以前还说过等林亦来到京城，再把酒言欢。
眼下就是好机会。
林亦轻笑道：“回家吃饭！”
章九儿娇躯轻颤了一下。
家？
她的家吗？
傅玉衡跟李墨白彼此相视了一眼，也没有再挽留林亦。
林亦跟章九儿告辞离开雅间。
然而。
就在章九儿跟林亦刚从茶楼大门走出，与几个青年擦肩而过。
章九儿猛地停下脚步。
林亦察觉到异样，看向章九儿道：“九儿？”
说着他看向刚才跟他们擦肩而过的几个青年，恰好一个长相俊朗，但脸色却有些苍白的青年，也回头看向他……
后者眼神躲闪了下，微微低着头，进入茶楼当中。
“奇怪！”
章九儿拉着林亦快步走出茶楼，一脸的疑惑之色。
林亦问道：“刚才那几个人？”
“恩！”
章九儿小声地说道：“刚才那几个人中，有一个叫做宋逍。”
她转身看向林亦。
“可我记得那宋逍因为奸污罪被判处灭文心，可他刚才身上明明有才气波动！”
林亦眉头骤然紧蹙。
仁者知心。
文道修士在晋升到七品时，感知各方面会特别敏锐，所以他也能够确定刚才进入茶楼的几个人，都是拥有文心的读书人。
“会不会看错？刚才那几个读书人呢，都是拥有完整的文心。”
林亦猜测会不会是章九儿看错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
那么这背后肯定就是有人包庇。
一个犯了奸污罪的人，凭什么文心不灭，还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下？
被他伤害的女子呢？
“不会看错的！”
章九儿脸色苍白，轻咬着嘴唇道：“他奸污的是私塾夫子的女儿，是我的好朋友……”
“我也是为了抓他，动用文术伤了他，被督学院的提学使停学查看一年，所以我今年才通过青山书院的考核！”
“所以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林亦在章九儿身上感受到了非常大的恨意，安慰道：“九儿，先别想那么多，具体什么情况，回去我让文博去镇抚司查一查他这个案子！”
“恩！”
章九儿逐渐冷静了下来，只是她神色多少有些担忧：“林亦，宋晓的爹是刑部侍郎宋铁君，你说他被判灭文心，会不会根本没有执行？”
“刑部侍郎？”
林亦停下脚步，神色不由地凝重起来。
刑部侍郎这可是非常大的官了，仅次于刑部尚书，六部之一的刑部二把手。
“天子脚下，应该不会！”
林亦觉得对方应该没那么蠢。
对方身为刑部侍郎，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不能在这种事上被政敌抓住把柄。
毕竟这个位置，肯定不少人盯着。
“但愿吧！”
章九儿情绪失落了许多，跟林亦并肩而走的时候，红着眼睛道：“虽说宋逍被判灭文心，但香菱最后还是没能走出那个阴影，她丢下了老师，选择了悬梁自尽……”
“她曾经答应过我，要我看着她嫁人生子，绝对不会做傻事！”
“可她还是骗了我！”
“香菱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亲，是老师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她抚养长大……”
“可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老师为告宋逍东奔西走，求助了许多他带出来的学生，最终事情闹大了，宋逍才得以伏罪。”
“可香菱受到的伤害，却再也没有办法弥补。”
“香菱走后，老师也失踪了，我能体会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
章九儿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红着眼看向林亦：“林亦，你说为什么残酷的命运，总是降临在本就凄苦的人身上？”
“就因为我弱小，我们卑微，所以我们就必须被蹂蹑欺负吗？”
“香菱那么一个善良的人，老师那么一个好的人，为什么就得不到命运的眷顾？”
林亦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攥住。
有股钻心的痛。
章九儿的话，将他再次拉回到之前的记忆当中，张小艳，赵忠成，死去的匠人汉子，南湘府的百姓们……
他们何罪之有？
可命运就是没有放过他们，任由那些豺狼虎豹们行走于世间。
熄灭盏盏灯火。
但林亦也看到了龙三与龙十三以及大衍老将们，他们就是那黑暗中行走的星辰。
浩气长存！
“九儿！”
林亦转身正对着章九儿，看着哭成泪人的章九儿，擦去她眼角的泪痕，道：
“我们读书修行，不就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当这个世界需要公道和正义的时候，我们有能力站出来。”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所以美好更值得我们去追求。”
“有人负重三十年，有人雀入樊笼，有人在黑暗中茕茕踽踽，但这世间仍有星辰开道，所以荆天棘地，我们都不枉此行！”
林亦看着章九儿，正色道：“如果镇抚司查出伤害你朋友的宋逍，因为有个刑部侍郎的父亲，而没有为此付出代价的话，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那些包庇宋逍的人，我也会一个个揪出来！”
林亦不是要为谁出头。
而是宋逍被判灭文心之后，还能相安无事的话，那么他当初立下的宏愿，将会是多么的可笑。
恐怕若干年后，他都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章九儿被林亦的一番话所动容。
直到这时，她才从林亦儒雅谦逊的气质中，看到了他骨子里的抗争与坚守。
但她也突然害怕了。
害怕林亦会碰的头破血流！
“林亦，我们现在惹不起的……”章九儿见识过宋逍身后的能量。
她不想林亦自毁前程。
“我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不怕！”
林亦轻笑着揉了揉章九儿的小脑袋，不想让她过多担心。
宋逍？
刑部侍郎？
那吴亦不就跟刑部就走的很近吗？
这是不是就有点巧了！
‘等等，为什么我会这么自信？那可是刑部侍郎啊……’
林亦突然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骨子里的自信哪里来的。
镇抚司？
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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