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泠看出方瑶的犹豫,但还是想尽力一试,“我愿意放弃,本来就一直做着挂名的太子,朝政不需要我操心,和那些闲散王爷唯一的区别,那便是看起来更加高高在上一些,然而高处不胜寒,那是怎样的苦楚,你不会懂的。”
“我...”方瑶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一步,她神情有些慌乱,“抱歉,我...”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陈泠比方瑶想象中的更冷静,“如果是的话...那本宫知道了。”
修长手指无力的松开,他的自称从本宫变成我,又从我打回原形。
方瑶想解释些什么,但他已经不再听了。
仍然是彬彬有礼的状态,他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发疯吼叫,只是往后微微退开一些,向方瑶鞠了一躬,“尊重你的选择,咱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这一句以后,包含了许多,一段还未开始就立即被终止的感情,他的神情看起来是孤独的。
方瑶点了点头,便见他悲伤的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接着转身走了,手中的黑色药丸悄无声息的自指缝间滑落下来,又在地上弹跳几下之后,终于混着泥土滚下了山崖,再无踪迹。
这里,原本会发生一场满怀期待的密谋,只不过,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方瑶揣着不安的心回去,便见陈黔竟然端着自己的黑森林坐在门边,一口都未动的样子。
“你去哪儿了?”陈黔一脸疑惑,“这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还盛放在盘子里,这玩意能吃吗?”
方瑶被他一顿连环的问题问住,只是心中有些堵一般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便二话不说伸手捏了盘中银叉就将那黑森林叉了个稀巴烂,“没什么,这就是一坨不能吃的东西而已,你不想吃就倒了吧。”
陈黔一愣,将手中白玉盘搁在地上,伸手拽了方瑶坐下,“你怎么了?”
方瑶不看他,只心烦意乱的盯着那盘已经不成形的蛋糕,“没什么。”
虽然方瑶和陈黔之间气氛不太好,但宫宴也总算在顺利之中结束了。
最后的送客礼是需要陈黔携着方瑶进行的,她虽然心情不好,但也没有拒绝。
天色阴沉沉的,方瑶一身绿衣立在陈黔身旁,难得安静的像个普通的良家庶女,这反倒让陈黔有些不习惯。
想起那块被方瑶顺手戳得稀烂的不明物体,他还是十分疑惑,趁着人不多,低声问她,“那块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看起来黏糊糊的。”
方瑶懒得搭理,将头偏到一边去。
她正烦闷着,迎头却见晋阳公主皱着眉赶过来,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陈泠。
他的脸色看起来怏怏的,但见到方瑶,还是挤出一个礼貌的笑来,就像对所有人都一般。
“黔哥哥,”意秋雪很显然没注意到一旁的方瑶,只是走进时才看见,她吓了一跳,嘴巴也微张得说不出话来。
方瑶讽刺一笑,用眼神无声的告诉她,怎么,没想到吧,我还在这里。
陈黔觉察出气氛不对,没去看方瑶的脸色,只将意秋雪拉到面前来,“你和大哥先回去,我和方瑶送完宾客便回宫了。”
意秋雪这才慌乱的低下头,继而点头,念念不舍一般,“那秋儿回宫再找你。”
“好。”
方瑶此时的位置分外的嘲讽,果然,他对自己的那些都形同虚设,自己也是天真可笑,竟然为此拒绝了陈泠,不过也罢,反正和陈泠本身也不可能。
方瑶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在晋阳公主离去之后,也拉了拉陈黔的袖子,“我先回府了。”
“我派人送你。”陈黔见她脸色不好。
“算了,”方瑶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他一会儿对自己好,又在自己和晋阳公主之间左右徘徊。
不等他做回应,方瑶已经先一步走了。
“小姐!小姐!”清欢在后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不知如何,也只能朝陈黔歉意的鞠一躬,一阵小跑的跟着方瑶走了。
自那天之后,方瑶便正式以未来十二皇妃的身份在京城崭露头角,之前大家的都只知道这是个奇女子,不识庐山真面目,现如今这门婚事在万众瞩目中倒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一些贵女不禁艳羡起来这门婚事了。
是夜,黑色身影穿梭在皇宫金碧辉煌的瓦顶上,就连禁卫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秋风阵阵,灌满他的衣袖,可他的目标,似乎是直指十二皇子的择天宫。
书房之外,冷剑经过回廊脚步匆匆的推门,又看了一眼门外,小声将门关上。
陈黔桌前的灯盏被涌进来的风掠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状。
“何事,”陈黔身着一件单薄玄袍,靠在雕花木椅中审批文书,太子不从政,皇帝时常将自己的多余文书派给他,倒也不是让他做决定,作为一个身子羸弱的“废人”,陈黔只能在出谋划策上显露才华,经常收到文书之后,他再另外用其余奏折写上意见与总结,再由人呈上去,反倒给皇上省了不少事。
一来二去,这件事从一开始的考验,反倒成了一种习惯。
冷剑低声附耳,“二庄主来了。”
陈黔狭长的眉微微一皱,“知道了。”
“还是老地方,”冷剑将陈黔的披风拿过来,又为他好生准备了暖手的大氅,正正经经为陈黔系好才退开。
书房门从内推开,明明才入秋,夜晚的风就十分凉了。
冷剑护在陈黔身前,“要不让二庄主下次再来吧,挑个好天气。”
“算了,”陈黔紧了紧披风,丰厚的貂毛便将那轮廓分明的脸裹着大半,但即使是这样,陈黔每呼吸一口气,都比前一口更用力,是的,他天生体寒,一般入秋之后他都是待在屋内的。
黑衣人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夜行服,站在凉亭之下,见到缓步而来的陈黔,立时单膝跪下,道了一声:“庄主。”
陈黔将大氅散开,露出削尖的下巴来,“不是说了没事别入宫么,最近京中戒严了。”
那黑衣人轻轻一笑,将面巾拿下来,露出小麦色的皮肤来,“大家听闻庄主近日大婚,特命我来给庄主献礼。”
陈黔长眉一抬,“就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