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大臣名叫刘秉，直言不讳，刚正不阿，是朝中有名的谏臣，同时也是丞相的死对头。

徐清扬的父亲与刘秉是同乡，小时候，徐清扬也见过他几次，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徐清扬只在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觉得这人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狱卒对刘秉很是恭敬，打开牢门让刘秉进去与徐清扬叙旧。

“几位小哥辛苦了，这些给你们去买酒喝。”刘秉给了他们一些碎银子，牢门口的几个狱卒对视一眼，拿着碎银子走到远处去了。

“二十余年未见，清扬都这么大了，上次老夫见你时，你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童呢。”刘秉进了牢房，也不嫌弃地上尘土多，学着徐清扬的样子，直接坐在了地上。

“您是……”徐清扬看这老者，越看越觉得眼熟，隐隐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来，可就是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呵呵，我叫刘秉，是你父亲的同乡，也是几十年的好友了，目前也在朝廷为官。”刘秉说道。

刘秉在京城还是比较出名的，徐清扬也早有耳闻，当下从地上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恭敬道：“原来是刘大人。”

“诶诶诶，快坐下。”刘秉拉住徐清扬，慈眉善目地说道，“叫什么刘大人，多生疏，我与你父亲是故友，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唤我一声叔父吧。”

“不知叔父来此，所为何事？”徐清扬也不纠结，他知道刘秉的人品，而且以刘秉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个上面欺骗他。

“我听闻你与那端木壮有勾结，被定为同党……”

刘秉还未说完，徐清扬就激动地打断道：“晚辈是被陷害的，柯大人他，其实是个狗官啊！”

刘秉莫名觉得好像噎了一下，不过很快把这份不自然给掩饰了下去：“你父亲是怎样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有他那样的父亲，想来你也做不出柯大人所说的那种事情，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别激动。”

“晚辈认为，端木将军也是被陷害的，那些所谓证物的书信，也是伪造出来的，只是晚辈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用的何种方法。”徐清扬说道。

“唉。”提起端木壮，刘秉叹了口气，他又怎会不知，端木壮此人虽然粗鲁了些，但是一心忠于国家，却不料功高震主，被已经年迈的皇帝所忌惮，遭此横祸。

看着徐清扬正直而又坚定的眼神，里面不掺一丝杂质，刘秉有些唏嘘。

自己因为这件事情而深陷圄囹，却丝毫不为自己考虑，而是一心想为无辜者洗清冤屈，在这官场上，徐清扬这种官员少之又少，简直成了一股清流。

“清扬啊，既然你叫我一声叔父，那有些话，我也不得不对你说了。这端木壮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够插手的，这个罪名说有就是有，说没有也是没有，全凭上面那位做主啊！”

说到这里，刘秉又叹了口气，虽说他在朝中扮演的角色是直言不讳的言官，但那也是皇帝授意的，其用意在于牵制大臣，并且让别人都觉得皇帝喜欢这种没啥脑子的忠臣，实际上，全都是演出来的。

刘秉虽说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但他又不是傻大胆愣头青，要不是皇帝私下里授意让他在朝中扮演一个直言劝谏的角色，连免死金牌都给了他一块，他怎么可能去找丞相的茬儿，甚至有好几次，连皇帝的面子都拂了去。

“可是……”徐清扬还想说些什么，开了几次口也没有说出来，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贤侄，我知道你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只要你就此收手，不要再查下去了，我就去求皇上把你放出来，你还是你的四品提刑官，这件事，就权当作没有发生过。”刘秉说道。

“不让我知道里面有冤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这里面有着天大的冤情，即便我想要收手不管，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这谈何容易！”徐清扬一脸惨然，微微闭起双眼，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呀，真是和你父亲一样固执！”刘秉对徐清扬简直是又爱又恨，急得抓起一把地上的干草，往旁边一扬。

见徐清扬还是那副死样，对自己的建议无动于衷，刘秉也没有办法了，气得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走出去两步，不忍心看着故友的儿子就这么去了，又折返回来：“你若是想通了，就和柯大人说，我跟柯大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待我和他去说一说，想必他一定也会保你无恙的。”

见徐清扬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已经死了一眼，刘秉气得一跺脚，诶呀一声，终于离开了昏暗的牢房。

刘秉已经走了很久了，徐清扬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父亲，我真的错了吗？在这浑浊不堪的世道上，真的没办法坚守正义吗？

徐清扬在心中彷徨无助地呐喊着，突然，耳边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声音邪魅，一个声音清澈。

邪魅的声音说：你当然错了，身为皇上的臣子，皇上想除掉端木壮，你却想帮他平反冤屈，这不是和皇上对着干吗？俗话说，食君之禄，就要做忠君之事，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正义？

就在徐清扬觉得邪魅的声音说得有道理，但又因为与自己的信念相冲突而痛苦万分的时候，清澈的声音说道：难道你忘记徐家的祖训了吗？人命大如天！倘若上至当权者，下至大小官员，都因为自己的利益而随意诬陷别人，草菅人命，那这个国家岂不是要乱了套，理法何在？更何况端木将军还是个忠臣，皇上因为多疑，就想把他给处置掉，那大小官吏纷纷效仿的话，国家岂不是乱了套？

这下，徐清扬觉得这个清澈的声音很有道理，而且与自己的理念一致。

他是绝对不会低头的，如果朝廷已经腐败成这个样子了，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徐清扬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