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泠的脸色难以形容，黑眸分外的明亮，但又刻意压抑着，方瑶听得出来，他一向沉稳的声音也有些颤颤，“你，你可说的是真。”

方瑶忍不住噗嗤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这太子怎么有点呆傻，“哪个女人会愿意莫名其妙的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我方瑶虽只是一个尚书府的小姐，但还是觉得，爱情需要你情我愿。”

“你情我愿，”陈泠低低呢喃这四个字，似乎陷入了一种沉思，这个女人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一般能够得到嫁入皇宫的机会，大家都是趋之若鹜的，唯有她，无时不刻都在推脱。

“太子可有什么办法，”方瑶笑眯眯的凑过来，她低头沉思了一下，良久又转身朝前走去，“不过就像你这种乖小孩，应该也不太知道的，我还是自己慢慢想办法吧，听说十二皇子身子羸弱，要不给他送点灵草，让他放过我？”

任她自顾自在前头走着喃喃自语，陈泠负手在后头跟着，不时因为她嘴里蹦出来的奇怪词句摇头苦笑，但时光就这么静好，竟然让他舍不得告诉她，皇命，不可违。

若是可以违，他何苦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却从不思虑国政，形同一个普通的闲散王爷。

冗长的回廊也很快就到了尽头，方瑶嫣然回头，低垂着的侧颜美得不可方物，“多谢太子相送，这就回去吧。”

“本宫…”他似乎正在踌躇着，却没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小宫女，

看装扮，她似乎是那素贵妃手下的掌事宫女，“方姑娘，我家娘娘请你走一趟。”

方瑶眉眼一跳，下意识去看陈泠的反应。

“何事？”陈泠站在方瑶身前，伸手将她往身后拉了拉，“本宫正欲送方姑娘出宫。”

那小宫女叠手一拜，神色凛然，大约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太子殿下金安，皇后娘娘也正巧让她手下的夏姐姐四处寻您呢，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母妃…”陈泠好看的眉毛皱了皱。

方瑶伸手去推他，“既然皇后娘娘召见，太子便快去吧，臣女见完贵妃娘娘便出宫去了。”

她抛出一句，他立刻浅笑着接上，点头，“那安然到府之后记得给本宫来个信，对了，一会儿，本宫派人送些东西到方府上，你记得找人收一下。”

方瑶一懵，“什么东西。”

“当然是上次救命之恩的谢礼。”陈泠眨眨眼，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跟着那宫女走远，方瑶回头望，太子陈泠竟然还站在原处，她笑着回头挥手，让他好生回去。

这宫中确实如同吃人的沼泽，一不小心就会出不去了，他担心是自然。

“姑娘，奴婢奉劝一句，还是离太子殿下远一些，”那宫女走在前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您和十二皇子的良缘是陛下钦赐的，事实上，就算是太子殿下，也没有任何办法的。”

方瑶讶然，这宫女似乎把她当做那种攀龙附凤的女人了，听她的意思是，不要嫌弃十二皇子羸弱，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她要嫁给那人的事实。

“妹妹，”方瑶冷冷一笑，“你家娘娘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据我所知，贵妃娘娘和皇后一向不和，若是我真和太子有什么，也是她乐意见到的事情吧，毕竟，能给皇后找点麻烦的出头鸟，还真的没几个，特别是像我这种，”她故意顿了顿，笑容有一丝坏坏的模样，“大麻烦。”

那宫女做出恭迎的手势，原来不知不觉面前长巷已经到了尽头，眼前现出一正殿的大门——霜草殿，“姑娘进去就知道了。”

“好，”方瑶不躲也不闪，今儿应付那些妃子确实花了她不少金币，但是剩余的一半也足够不时之需了，若是真的和那贵妃谈不下去，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

方瑶踏过门槛，眼前便现出一处院落来，左右对称的回廊之上，皆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腾，最为夺目的，便是一进门便可以见到的一方莲池，池中有些许高高低低的假山互相攀折，俨然是一副山水画的模样。

这贵妃果然就是贵妃，宫中竟然比皇后那处还要繁华艳丽，要说这皇帝怎么就独宠她呢，皇后就光连想法都比不上这贵妃娘娘，又何谈争宠一说，不过是地位压制罢了。

方瑶在那小宫女的带领下穿过莲池假山，再越过一拱形门洞，便见一玉足垂于贵妃椅边摇晃，躺在那里闭目养神，可不就是刚才的素贵妃么。

大约是回了自己的住处，她已将金步摇拿了，只简单插了几支白玉簪子，一身素净的粉色宫装，肩上披着的，可不就是方瑶奉上的那条粉色绸缎么。

“臣女见过贵妃娘娘，”方瑶双手叠至腰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大方得体一些。

素贵妃捂嘴轻笑，卷翘的睫毛长长的呼扇，“大可不必行礼了，你这小妮子的事迹本宫听过一些，宫宴之上，驳了晋阳公主的面子，又说什么…施妖法毁了沈家那丫头的脸，你胆子挺大嘛。”

方瑶尴尬一笑，看来这贵妃，也不过是自己和太子聊了会儿天这么短的时间，就将那天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臣女不敢，”方瑶跪着不敢起来，“也只不过是不懂规矩罢了，若是下次…”

“本宫断定，不管你进宫几次，你仍然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你可千万别改，本宫喜欢极了你这臭脾气。”素贵妃把玩着手指尖新涂的蔻丹，时不时伸到阳光下眯眼细细的看，这慵懒的模样，用妖妃二字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方瑶扯了嘴角笑笑，“贵妃娘娘今日唤臣女来，大约也不光只是为了虚赞小女一番吧。”

“你怎么说话呢，”那掌事宫女瞪了瞪杏仁般的黑眸，两条柳眉拧得犹如麻绳。

“无事，”素贵妃依然笑呵呵的亲和模样，“本宫就喜欢她直来直往的性子，日后合作也不麻烦。”

方瑶就知道，请自己来，绝不是寒暄几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