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眯了眯眼睛，把这些帮太子上书的人一一记在心里，如果没有陈黔批奏折的这个先例，皇帝确实可以干脆地拒绝他们，但是陈黔以十二王爷的身份批奏折在先，就显得太子这个请求很是理所当然了。

“丞相说得对，刘爱卿说得也很在理。”皇帝老神在在地坐在龙椅上，食指有节奏地敲着座椅扶手，突然停顿下来，“不如这样吧，朕取个折中的办法，把十二王爷手里的奏折分出一半来给太子，其余还是由十二王爷来批改，如何？”

陈泠一听还要从陈黔手里分出来一半给自己，想再说些什么，这时看到丞相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把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咽回了腹中。

“就这么办吧，黔儿，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被皇帝一叫，陈黔这才回过神来，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皇帝神色并没有异常，于是点头道：“父皇，儿臣并无异议。”

宠辱不惊，是个好苗子。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御前太监宣布退朝。

“退朝——”御前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大臣们再次跪拜了这个九五之尊，恭敬而有序地退出了金銮殿。

宫门外，陈泠与丞相又走在了一起，陈泠面色阴郁，对上朝的时候丞相给自己使眼色不让自己进一步请求皇帝把全部奏折都给自己，还充满了怨言。

“太子殿下可是还怪老臣在金銮殿上给您使眼色？”丞相这个活了六十年的老狐狸，哪会不知道陈泠此时在想些什么，当下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坚定不移地站了太子的队伍，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太子是一伙的，想更改阵营都无法做到了。

陈泠虽然被说中心事，但他又怎么可能会承认，当下笑着说道：“丞相大人多虑了，我虽为当今太子，可一直把您视为自己的老师，说到底在您面前也只是个晚辈，哪敢对大人心生不满？”

丞相并没有相信他的谎言，不过也没有表现在明面上，没有接过他的话茬，而是对自己当时在朝中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太子殿下，您也知道，最近您的风评不是很好，皇上那里多多少少会对您有些意见，若是太子殿下逼得太急，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陈泠倒是把这话给听进去了，点点头，恍然大悟，拍着拍丞相的肩膀，赞许地点头道：“还是丞相深思熟虑，本太子倒是没想到这点。”

“太子殿下谬赞了。”丞相谦虚地说道，然后把自己准备了很长时间的话说了出来，“臣家中有一小女，今年刚满十六，养在深闺之中，生得倒是可爱，只是被贱内宠坏了，性子娇纵了些，不过很是机灵，一直仰慕太子，不知太子可否赏脸去圆了我家小女的这个愿望啊？”

“莫非是雪灵妹妹？”陈泠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

“小女名叫王雪灵，不知是否是太子殿下口中的雪灵妹妹。”

“那可真是有缘啊，我早就听闻雪灵妹妹冰雪聪明，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堪称一绝，若是能见上一见，倒是本太子的荣幸了。”陈泠说完，又摆出一脸遗憾，“只是父皇刚答应我这个请求，我还需去养心殿拜见一下父皇才好，免得我们父子之间出现了隔阂，那岂不是不美？”

“太子殿下深明大义，臣拜服。”丞相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拱手告辞，“那臣就先走一步了，太子殿下可别忘了今日的话。”

“一定不会忘记去看雪灵妹妹的。”陈泠说道。

目送着丞相走远了，陈泠这才转身往养心殿走，脸上亲切的笑容在转身的那一刻完全消失，只剩下冷漠。

他又岂会不知，丞相与他如此热络只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牢牢握住手中的一切，让他们变成自己可以利用的筹码。

到了养心殿前，守在门口的太监看到是太子，也没拦，直接放他进去了。

养心殿内飘着龙涎香的味道，有安神定心的功效，皇帝慵懒地卧在龙塌上，双目微闭，好像正在小憩。

陈泠也没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其实皇帝早就料到陈泠会来找他，现在只是因为上朝时候对陈泠联合许多官员上书而表达不满，看到陈泠这个态度，气也消了许多。

毕竟是自己的嫡子，自己当年亲口立他为太子，他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跟自己对他的管教太少，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说到底，看着这个儿子一点点堕落下去，他也心痛，恨铁不成钢，现在就算他做出这种事情来，也不忍心过于苛责他。

也许他不是嫉妒黔儿，而是真的想当一个好太子呢？

尽管这个几率微乎其微，可皇帝仍然抱着一丝美好的希望。

皇帝到底没忍心让这个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儿子等太久，睁开眼睛，装作刚醒转的样子。

“儿臣给父皇请安。”陈泠跪下一脸诚恳。

“嗯，起来吧。”皇帝把这次的奏折拿出一半给了陈泠，并且叮嘱道，“奏折不是儿戏，你要站在各个角度去考虑，切莫因为个人喜恶而擅自为之。”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谨遵父皇叮嘱。”陈泠一脸恭敬地接过奏折，似有千斤重，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几本奏折，更是这蜿蜒万里的大好江山。

捧着这些奏折走出养心殿，陈泠早就把丞相之女的事情抛至脑后，快马加鞭回到太子府，径自走到书房。

陈泠本来以为批阅奏折没什么困难的，陈黔能干的事情他照样也能干，可是当他打开第一本折子的时候，就被难住了。

南方洪水泛滥，大坝年久失修，库府钱粮有限，是该先去修堤筑坝，还是开仓放粮，亦或是重建房舍？

陈泠思索了许久，也想不出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干脆暂且将其搁置一旁，打开下一本。

这本是岭南知府上奏的，岭南有个早年分封在此地的异姓王爷，如今他的族亲杀了人，是按照本朝律法依法判决，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