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要离开了么？”
明达提斯苍老的双眼看着李文，眼神中满是柔和的期待。
“真的不考虑将你的法术深研下去么？”
李文摇头笑了笑，“您既然也是一位智慧的施法者，想来应该也知道兴趣与冲动，远胜过刻板的追求。”
明达提斯微微一愣，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也是……那些天才的法师偶尔一个奇思妙想，就胜过许多法师经年累月的探究，这个领域……实在是不公平啊。”
说着明达提斯站起身来，在其身后的金色花园几乎伴随着他的动作一同衰败。
花瓣凋零，枝叶枯萎。
一切按照顺序，却又快得仿佛只是在一瞬间发生。
凋谢之后，唯有一片干净的黑色土地像是牛皮癣一样突兀地出现在这片林地的中央。
屡屡的白烟自黑色的土地中飘出，扑面而来的热量一瞬间让李文以为自己来到了矮人的火炉边一样。
“这……”
明达提斯看着黑色的土地，眼神悲伤，“火元素的力量已经在这里失控，如果不加以控制，恐怕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纯粹的火元素空间了。要么被从物质世界割离彻底坠入到火元素位面，要么……就会开始向着周边其他地区扩展。”
“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还早呢……这样子失控的区域应该不多，而且失控的过程也同样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是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您打算放弃它了？”
“会有别的同胞过来接手的，请不用担心我的朋友。”
“您要离开这里？”
明达提斯举头看向天空，仿佛那广袤无垠的天空上有什么无比吸引人的东西。
“我想去元素位面看看，看看那一切的源头，是否出现了什么我们不了解的变故。”
“内侧边缘区域？”
李文皱眉问道。
四大元素位面环绕包覆着物质位面与其映射的两个位面，为世界提供了制造万物的元素原材料。就像是一颗生鸡蛋里的蛋黄和蛋清的关系一样，物质位面就是悬浮于中间的蛋黄，而四大元素位面处于被称作元素混沌的混沌区间则是蛋清。
这些元素位面的最内侧边缘非常靠近物质位面，当然，不是字面所述的地理意义上靠近，而是指某种宇宙尺度概念上的靠近。四个元素位面在此组合成类似于物质位面的各个地区，四大元素如同在物质位面时一样混合在一起，形成陆地、海洋和天空。区别只是具有主导地位的元素会在特殊的地方具有强烈的影响力，并使整体环境反映着这种基本属性。
这些地方就被称为元素位面的内侧边缘区域。
在这里要小心那些原住民——比如阿兰寇拉鹰人、火矮人、龙龟、石像鬼、魔蝠、火蜥蜴和索尔石怪等等可能的攻击，但也仅此而已。
元素位面的内侧边缘区域所唯一可能碰到的危险，就是这些生物的攻击，环境本身会显得较为稳定，最多也就像是眼前大德鲁尹放弃控制后显得灼热的土地。
但凡是能够跨越位面之间的晶壁去到那种地方的强者，没人会因为这种程度的环境而受伤。
可如果更远的地方，那就不一定了。
在元素位面里，离物质位面越远，就会变得越发怪异和危险。
在达到一定范围以外的区域里，这些元素会以最纯粹的形式存在：大块的硬土，炽热的火焰，晶莹之水和清澈之风。
土之位面的最外层处只有很稀薄的空气，而火之位面最外层处完全不存在一点土质，这些地区可不如内侧的边境地区一样欢迎物质位面的旅客。
在这里当然也不是没有活动的东西。
邪恶元素亲王、各种元素精魂……
施法者们的那些召唤或者炼金法术的底层逻辑其实就是将这些精魂束缚成格来石人、魔像、隐形潜伏者、火童和水诡这些具象化的存在召唤到物质世界中来。
这些元素生物一般也并不被认知为生物，它们往往只是一团可能含有某种单质情绪的活性化元素能量。
即便是传奇级别的强者，也未必能在那种地方来去自如。
这就是李文在那些典籍中曾经看过的有关于元素位面的记载。
而很显然……
“我可不是去旅游的。”
明达提斯温和地笑了笑，“内侧的边缘区域固然美妙，但它显然并不能反应出那些元素的本质，当然是要更深入一点才行。”
“那种地方很危险。”
“想要探知未知的事物，往往都是危险的。我听说你们人类的法师总是骄傲于你们那无穷的探知欲，但要知道，求知欲并不仅仅是你们人类的特权。我只所以还留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想要见上他们口中的剑风城李文法师一面。”
明达提斯的双眼温柔的注视着眼前的李文，“我有些失望，但也突然和解。你说的没错，渴望和冲动胜过执着的追求。现在，我想去那些元素位面的深处看一看。如果还能回来，我会和你分享我所见到的一切。如果不能……我会在那里等你。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东西，里面有热情、责任、兴趣……还有爱。”
“你爱着这个世界……世界也会爱着你。”
明达提斯满脸微笑，“再见，我的朋友。”
随着话语落下，明达提斯的身后空间仿佛镜子般被打碎，忽而碎成了一片片不规则的菱形，黑洞洞的空间透着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深邃。
李文透过那些如同万花筒一般的破碎镜面，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在其中闪现。
明达提斯往后退了一步，便退进了那一片破碎的空间之中。
随后那些破碎的空间碎片再次像是时空回朔，又像是影视倒放一般，纷纷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唯一的区别，就只是那个身材壮硕看起来也稍显老态的精灵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随手间就能够打通去往元素位面的通道，李文甚至在其中都没有感受到七环法术——异界传送的痕迹。
单纯凭借自身的魔力打通的通道么……
就算不是高阶传奇，恐怕也是传奇之中有数的顶层了。
李文站在原地，感到有些感慨。
即便是这种盖亚大陆顶梁柱级别的存在，在面对整个多元宇宙的大环境规则变动下，依旧显得有些无力。
这个时代人类能够在盖亚大陆上称王称霸，还真的只是漫长时空的一片小小的剪影，幸运而又偶然。
“莎莎莎~”
轻柔的脚步声挤过柔软的青草，来到了李文的身后。
“大人等着这一天很久了。”
柯林斯在李文背后轻声说道。
“嗯~”
李文轻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柯林斯，“你们这里后续会有人接手的吧？”
“那是自然，之前是明达提斯大人主动要求在这里调和，他是我们族内除了阿兰尼斯大人以外的最强者，没人会忤逆他的意志。他离开后，自然会有人负责来平复这里的元素变化。”
阿兰尼斯就是精灵王，也是盖亚大陆上已知的三位高等传奇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刚才的这位德鲁尹就是精灵族的第二强者，高等传奇以下的第一人。
“他就这么离开了，你们……”
李文想要看看这些精灵们对于这些顶尖强者做法的感受。
没想到柯林斯面带笑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维护元素的平衡是所有德鲁尹的夙愿，为此而去冒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吧……那么，我也再见了。”
“再见，李文法师，愿自然永远卷顾于您……”
说话间，李文施展起传送法阵。
澹蓝色的法术辉光后，李文的身影消失不见。
灵吸怪的领地同样拥有传送法阵的存在，上次就记录过它们传送法阵的符文序列的李文身影直接从它们的传送法阵中出现。
第一时间接受到法阵提醒的一只灵吸怪已经乖巧地守在一边。
看见暗黑波比那对邪异的双眼的瞬间，这只样貌恐怖的灵吸怪一瞬间移开目光，身体直打哆嗦。
同时，有无形的精神网络触角从不知何处向着暗黑波比延伸而来。
暗黑波比随意地接受了对方的会话邀请。
“叫我做咩？”
“……”
灵吸怪主脑犹豫了半响，才小心地问道：“你就是路过？”
不然为什么会直接从它们的传送阵里出现？
“哦~”
暗黑波比大概回忆了下，才想起来自己来到这是带着任务的。
“那什么……有个事要你做一下。”
“什……什么事？”
“抓两只底栖魔鱼过来给我尝尝咸澹。”
“emmmm要不，你换个要求？那东西不好吃。”
“你吃过？”
“我没吃过，但是我记得那个味道。”
和底栖魔鱼差不多，灵吸怪的主脑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被彻底诛杀，所有身处于它的精神网络中死亡的灵吸怪最终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它们的主脑也没有什么寿命的概念，只要族群存在，几乎可以说是永生的存在，否则也不会成为那个曾经掌控一部分多元宇宙的霸主级别存在。
然而暗黑波比可不惯着它，从来只有别人能惯着自己。
“我没吃过，所以我想试试。”
“那玩意……真不好抓。”
“我只要你给一个回答，能办，还是不能办？”
“能办，但是难办。”
暗黑波比点点头，原地一屁股坐下。
“那就是能办，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别啊……它们生活的地方还在这条地下河道的下游深处，就是现在赶过去也不止半个小时了。”
“那你给个时间。”
“起码得半天。”
“行，那我等你半天，快去快回啊……”
“唔~哪里不对……”
主脑微微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别啊，我还没答应呢。”
“我不是在询问你，明白？”
“……我可以问一下你找那些底栖魔鱼是要做什么么？”
暗黑波比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杵在膝盖上，有些吊儿郎当的说着。
“唔~随便找它们问点问题。怎么，有什么问题？”
“这玩意活口可能抓不着，你一定要我把它们带回来的话那就只能是尸体。所以……如果你想要询问它们问题的话，你可能需要自己和我们一起。我可先说好，它们的巢穴无比危险，诡异之处更在那些卓尔的魔索布来城之上，你如果要去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酱紫？”
“是酱紫。”
“唔~”
暗黑波比捏着下巴。
大聪明李文的要求不能不听，但是又要身负险地。
那些底栖魔鱼也不知道看不看黑夜女士的面子……
估计是不看的。
而且这只灵吸怪主脑所说的话其实也没错，它们可不会任由其他生物捕捉，毕竟它们很难真正死去。即便它们的身体被外力所摧毁，而它们那不灭的精神则会回归水元素位面，在那里用几天或几个月时间聚合出一具新的身体，轻易重生。
所以它们绝不会以俘虏的形式出现在外界。
同时，它们几乎永恒的生命与记忆，让它们无时无刻不记着让它们力量衰败的真正原因。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天上那些神明。
底栖魔鱼无时无刻都在梦想着推翻那些神明，以让世界重归于它们的统治，并且它们近乎无限的生命让它们拥有足够的时间耐心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更别说卖给神明面子。
这是一个真正以万物为敌的种族，同时几乎天生立于不败之地。
若非它们的本体只能生活在远古的水域或者深渊的水底，这个世界还不知道会在它们的魔爪下变成怎样的模样。
“面对它们，我该怎样才能保护自己？”
“除非你拥有像我们一样强大的灵能。”
即便是不能传达感情的精神网络，暗黑波比仿佛也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自豪。
在灵吸怪看来，灵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护盾。
不能够使用灵能的生物，在它们看来都是低等生物。
心胜于物，灵能飞升！
暗黑波比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来一件之前的事情。
“你们的灵能，我似乎也不是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