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萨隆行省（十七）
“饥荒？”池染挑了挑眉毛：“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近十年来艾欧尼亚风调雨顺，怎么可能闹饥荒？
况且自从南部港口开放后，艾欧尼亚人的日子越过越好，要知道，在过去封闭的时代，所有的粮食都要自给自足，在这样的情况下艾欧尼亚尚且自安无虞，更何况同瓦洛兰通商后大批廉价的平原稻谷涌入了这里。
过去艾欧尼亚人自己种，现在只需要和瓦洛兰换，皮货、草药、秘矿……艾欧尼亚的土地上有太多瓦洛兰所需要的高价值商品，而与之相比起来，区区粮油米面，能值几个钱？
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物产，就算是再经营不善，也不至于饿死吧？
“你不相信？”李青看着池染的表情，摇了摇头：“你还不了解，艾欧尼亚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如今的艾欧尼亚遍地黄金，普雷希典里一桶泔水都能卖钱，粮食在南部海港堆积如山，饥荒？”
池染摇着头，没有再说什么。
“你以为发达的经济就能带来富庶的生活？”李青斜眼看着池染：“是，没错，南部海港里粮食堆积如山，可那是需要用东西去换的，以前一车皮货只能换一车粮食，现在能换十车，以前……”
“这有什么不好么？”
“没有什么不好。”李青摊开手：“但财富的总量是不会改变的，南方三省的富有是因为掠夺了北方高原的财富，普雷希典的发达是因为牺牲了周边地区的建设，有人富了，自然就有人要穷。”
“可这和你的村子有什么关系吗？”
池染还是不能理解李青要说什么——对，他讲的道理都没错，可这些道理和眼下的事情毫无关系。
“我的村子，是靠耕种旱稻营生的。”
池染大概是明白了李青的意思，一个依靠出产粮食的村子，在面临瓦洛兰海运而来的大批廉价作物时，显然讨不到什么好处，这完全是不公平的竞争，但……
“就算粮食卖不出去了，也不至于饥荒吧，可以自己吃。”
李青嘲讽的笑了笑：“如果你知道山里的药草和皮货能轻易换来成堆的粮食，你还会种地么？”
一瞬间，池染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实在是太简单了。
“在我小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就放弃了耕种，他们进山采药打猎，以此来换取南方运来的粮食，后来……”
“后来药采光了，猎物也跑完了，对么？”池染接上了李青的话。
“对。”他点头。
池染又道：“然后村子日益衰败下来，青壮劳力成批成批的南下，前往南三省淘金，剩下一堆走不掉的老幼妇孺，守着荒山和野地。”
不经调控的经济剧变就是如此后果，强弱经济体的接轨会给弱势一方带来极大的提升，但在提升之前它必定会被摧毁一遍，在前世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刚迈入工业时代的欧洲——虽然这只需要一个转换的时间就能恢复正轨，可在这段时间里……
对，李青在这一点上没说错，发达的经济未必能带来富庶的生活，饥荒的原因也不仅仅是没粮食了，同样有可能是……粮食太多了。
在艾欧尼亚迈入市场经济的时代后，钱成了一切的主导，一个失去产出的村子，消亡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呢，这和你同血荆圣堂搅合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我要修路，让符文列车通往过村子。”
唔，不愧是超越学院的高材生，问题看得很明白，修路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但池染还是摇了摇头：“我问的是——这和你同血荆圣堂搅合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架设轨道需要百老议会的授权，血荆圣堂在议会中有一个席位。”
“如果你一开始就求助均衡教派我想会更好，均衡教派有三个席位。”
“所以说，你还不了解艾欧尼亚。”李青摇头道：“均衡教派一直以来就是北部开发计划的阻碍者——在艾欧尼亚，有很多人阻碍北部的开发，普雷希典也是，超越学院和飞天道场同样是，所有我认识的地方，恰巧都是反对北部开发的。”
“所以你只能找上血荆圣堂？”
“我的村子刚好也在血荆圣堂的势力范围之内，这是最好的选择。”李青顿了顿，继续道：“我家里人死得早，是村子把我养大成人，如果要让我看着它眼睁睁就这么因为些毫无道理的原因消失了，我不愿意，那里虽然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但它是我……童年的回忆。”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自初识到现在以来，池染一直没能从这个少年法师身上找到一丝盲僧的影子，刚才在那个暗巷里，更是完全不敢相信那个眉眼间积蕴着凶横的男人有一天会成为悲天悯人的苦修者。
但这一刻，这个摊着手一脸‘貌似淡定’的少年，竟然有了那么点儿……慈悲的味道。
“那么你现在是要代表血荆圣堂向我传达什么？”池染暗自把杂念驱逐出自己的脑海，问起了真正该问的问题。
“我们大家，可以合作。”
‘合作什么？’池染本想这么问，可他的目光投向门口后却又改成了：“合作？我觉得我们没有能够合作的条件，你说是吧，闪电？”
闪电终于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但他来了，这场交涉也就结束了。
和三原教合作？这跨度实在是太大了，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但前一秒的敌人下一秒坐下来谈合作——内心池染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事情到了今天，他如何还不明白，一切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均衡与三原之间的恩怨并不是单纯的仇恨，有太多的因素导致了这一切。
“我们该走了。”
闪电叫上了池染，一直坐着的李青站了起来，但他并没有理睬这个少年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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