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家夫君还有多久才能够醒来?”
后院凉亭旁,秦湘,燕赤霞二人不知何时,来到此处。
秦湘一边用手绢,细心地给李锦擦着口水,一边担心的询问张一别。
此时李锦的睡姿,活脱脱像一个痴傻呆儿,无论外界发生什么声响,动作,都难以惊醒他这个梦中人。
张一别坐在一旁的茶桌前,颇有闲情雅致的玩起了茶道,面对秦湘的询问,其呡了一口,手中茶盏内的清茶,古井无波的回道。
“这才睡了多久?不过三四个时辰罢了,且早得很呢!
丫头,这小子也不知道,前世积了什么德,今生能有你相陪,看得老道我,这个方外之人,也是颇为羡慕,眼馋的很呦!”
“道长莫要打趣小女子了,夫君如此,可会有所不妥?”
秦湘听到张一别的调侃后,站起身走到小湖边,以湖中清水,洗涤沾满李锦口水的手绢。
虽然张一别嘴上说了没事,但秦湘还是忍不住再三询问了一遍,毕竟事关李锦的身家性命,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别看秦湘,此时节行为做派,温温柔柔的,好似一个贤妻良母,其言谈举止,对张老道也是客气尊敬的很。
但不论是她还是燕赤霞,乃至张一别,都知道,秦湘的心里,其实并不信任张老道。
若不然也不会只是洗个手绢,都要等燕赤霞起身,站在李锦的身旁了。
对此张一别并不在乎,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别的不谈,单论心境上的修炼,称张一别一句“谪仙人”也不为过。
“放心,放心!丫头,你与其担心那个臭小子,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重修之事,宜早不宜迟,拖得久了,你体内原本开合的穴窍,也会因为久久得不到法力的滋养,而逐渐闭塞。
老道我对这女修之法不甚了解,更别提还是左道魔功了,要不然还可以指点你一二。
唉!可惜了你这一副好根骨,若不是你修魔功已深,一身根基皆系于此,转修其他中正平和之法,你未来的成就,绝不在那臭小子之下,现在嘛……”
张一别说到关键之处,禁言不语,不住地摇头叹息。
秦湘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其并没有因为张一别的言论,而有任何情绪上的负面波动。
待其洗净手绢后,重新回到李锦的身旁,路过张一别的面前时,盈盈下拜,给他道了个万福,这一礼,算是感谢其刚刚的一番好意吧!
“道爷!我家夫人的修行,便不用你操心了,谁说旁门魔功就不能得道?”
秦湘这边刚想着给李锦继续擦口水,却是不曾想,李锦突然惊醒过来,并一把揽住秦湘的柳腰,拥佳人入怀,仓促之间,着实让其一惊。
被李锦吓到的可不止是秦湘,刚刚还老神常在的张一别,见李锦这般早醒,瞬间站起身形,点指李锦,气得吹胡子瞪眼道。
“败家的小兔崽子,你怎么这么早醒过来了?”
李锦听了张一别的喝骂后,先没有理睬,其手指掐诀,稍稍推算了片刻后方道。
“果如我所料,这魇铸之法的黄粱一梦,所折寿元,和入梦的时间长短有关。
我提前醒来,却是少折七八十的寿元。
张老道,你可真不讲究,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没提前告诉我,真当我的寿元是大风吹来的?”
“混小子,能得祖师教诲,面授神通,是何等的千载难逢之机,你竟然为了区区几十年的寿元,而错失良机,你,你……你真是要气死老道我了!”
张一别被李锦气得手都颤抖不停,骂道最后,平日里巧舌如簧的他,竟开始语塞起来。
“嘿嘿!道爷,你怕不是修道修傻了吧!我且问你,祖师所授神通,你百年间得了多少?”
张一别被李锦这突然一问,愣在了当场,其略加思索后答道。
“祖师神通,神鬼莫测,我比之犹如萤火同皓月,哪里有相提的可能?
其授之法,由浅入深,我初时多有不通,大概百年间,有如今的七八成吧!”
李锦闻言一笑,抱着秦湘站起身来,郑重的对着张一别说道。
“虽然你这老家伙,浑身上下全是毛病,又爱装神弄鬼,但于修炼天资一上,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要比我强些。
但连你后期进展都如此缓慢,我又何必为了多听那一两门,有可能根本入不了门的神通术法,而放弃几十年的寿元呢?
我且问你,现如今你的六甲奇门可有长进。”
李锦这话,却是让张一别老脸一红。
当年张一别修炼六甲奇门,就颇为不顺,时隔几百年后,其依旧如此。
别看表面上张一别的推算术数,很有两下子,但就凭这点术数基础,距离掌握六甲奇门,却还是差得远着呢。
这一问,张一别沉默不语,但李锦已然得到了自家想要的答案。
修炼这玩意儿,最是公平,也最不公平。
只要一点灵光现,得了法门,立地顿悟,片刻间渡劫飞升亦有之。
反之一窍不通者,习练神通术法,大道传承,得宝山亦空手而归。
这道理李锦明白,张一别也懂,修真界大部分修士皆知,但事到临头,自家能及时醒悟者却是少得可怜。
一遇到自家头上,便开始相信“勤能补拙”了,但在李锦看来,及时放手,未尝不是一种修行。
古往今来,成仙得道,称尊做祖者,哪一个也不是通过勤学苦练,勤能补拙上来的。
如果勤奋有用的话,这世上便没有了天才。
这一点李锦比张一别看得开,或许张一别以前也同李锦此时心境一样,只不过岁数大了,得道无望,将要轮回,便想将希望寄托在后来人身上,便如同父母总是想让孩子,弥补自家年轻时的遗憾一般。
可细想来,自家的“孩子”,自家做父母的,能不知其是什么德行么?
谁又能比谁强到哪里去?
李锦若真是天资超绝,哪里还用依附在张一别的门下,其早就于一方称王称霸了。
张一别也不是蠢人,刚刚所言,皆是一时性起,待到李锦连续几番回问后,他也明白了过来。
其当年进步最快的就是在前三十年时,现如今李锦也是一样,因为天资稍稍有所差别,两人掌握的术法神通,还有所不同。
“臭小子,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提前出来的?”
想通了的张一别,不再问责李锦提前出来之事,反而对李锦是如何提前出来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重新端坐于茶桌之前,呡了一口茶水问道。
“道爷你又糊涂了不是,魇铸这门神通,说起来复杂,学起来却不难,我都学会了,还不能从中跳出来么?”
李锦说完,笑呵呵的起身,抱着秦湘,就欲往自家的房间里走。
“小子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祖师爷我见过了,你前脚一死,我就在东初州四处游历管闲事。”
“你这臭小子,你才要死呢!”
张一别听见李锦所言,虽然嘴上依旧喝骂他,但脸上却是忍不住的露出笑意,李锦倒是淡定得很,其连头都没回,直出了凉亭。
“你们这是……”
李锦这边刚出了凉亭,搂着秦湘就欲回房,迎面却是正好碰见风尘酒家的老板娘,带着巳蛇,王亮到此。
老板娘见了李锦要走的模样,有些迟疑,其嘴里的话,刚说了一半,李锦便回过头,冲着张一别嚷嚷起来。
“喂!我说道爷,你这可就有点不讲究了吧?”
李锦和大魏朝廷貌合神离,他不信张一别不知晓,借着之前夜阳白动用天一鼎的乱象,李锦他们躲到风尘酒家,就是要避开和大魏朝廷的接触。
这可倒好,张一别直接让人,将巳蛇和王亮,带到了李锦面前,不管怎么说,李锦可还欠着朱司马的人情呢!
若是对面一提,这仇他到底是报还是不报?
“李锦,朱浑,朱公子现已随队到了半步多驿馆,他想和你谈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锦刚刚心里还在想可千万别提朱司马的事,这巳蛇却好似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一见面便将朱浑给搬了出来。
以朱浑的名义,“压”李锦,是巳蛇和王亮他们,来之前便商量好的。
但是他们先前未见李锦之时,其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借李锦,拉拢他身后的张一别。
对于这个当日突然出现的老道士,巳蛇和王亮对其都留有极其深刻的印象。
他可谓是当日唯一真正凭借自己意愿,于夜阳白,项羽面前,来去自如的人。
只凭借这一点,就值得大魏朝廷花大心思,拉拢他。
自李锦斩了酉鸡他们之后,大魏朝廷便怀疑他的身后有高人相助,这一次张一别的出现,更是做实了他们的这个想法。
其已然将张一别当成一直在李锦身后默默支持他的男人了。
当然这都是巳蛇和王亮,来之前同众人商议的结果,但其在看见李锦后,计划虽然还是没变,可想要的结果,却是已然变成了,李锦和张一别,他们都要。
李锦自黄粱一梦脱离而出后,三十载的苦修,可不是开玩笑的。
其周身气质已然有了明显变化,巳蛇,王亮现站在他的面前,仿佛眼前的李锦,就是一头洪水猛兽一般。
这种压迫力,几番让他们感到窒息,短短数日,李锦就有如此变化,颇为让巳蛇,王亮两人惊讶,但好在计划已然布置好了,现如今李锦越强,对他们越有力。
“请转告朱公子,不日李某必将登门拜访。各位我还要事,就先失陪了。”
这巳蛇和王亮,此番前来!明显是来者不善,李锦此时还不开溜,指不定一会儿又要被绑到他们大魏朝廷的破船上了。
对于现如今的大魏朝廷,李锦真是有一肚子的骚话,想要吐槽它。
原本他一直以为大魏朝廷是个庞然大物,有些实力底蕴,但从它最近一桩桩,一件件的乌龙事上看,其已然完全颠覆了李锦之前对它的看法。
传国玉玺竟然真的说丢就丢了,一国之君的脑袋更是说没就没了。
夺玉玺这么大的事,不自家一肩挑之,反而开始到处寻找外援。
这巳蛇,王亮此时越是对李锦的态度恭敬,越是能暴露出大魏朝廷如今的外强中干。
一个连诛杀三名金吾卫的人,大魏朝廷都能如此对待,其恐怕,此时节,是真的捉襟见肘,无人可用了。
“李兄,请稍待,我这里有一份朝廷发给咱们的密旨,里面有一些你可能感兴趣,是关于黑山老妖的。”
王亮见李锦说走就走,其连忙上前,出言拦住。
别的事,李锦都可以不听,但关于黑山老妖的,李锦便迈不动步了。
“这是朝廷发来的密旨,只有后随队一同赴宴的朝廷官员,才有资格听取,王亮你怎可擅自向外人宣读旨意?”
巳蛇见李锦不动步了,这红脸便适时的唱了起来。
李锦闻听,撇了巳蛇一眼,虽然明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还是忍不住上套。
那黑山老妖生性谨慎,狡诈,贪生,其真做出什么幺蛾子来,让李锦错过此次良机,他怕是真没处买后悔药去。
故而李锦犹豫再三,目光在巳蛇和王亮的脸上,来回移动数回,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应声道。
“我是大魏的巡查马快,先前都是大家一起行动的,若真论起来,我也是奉了朝廷旨意,有当朝司马做保的,故而这密旨我也有权旁听。”
王亮,巳蛇等得就是李锦这话,待李锦说完之后,巳蛇和王亮一对眼神,王亮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拿出圣旨,当即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贼人猖獗,盗玉玺,刺先帝,聚贼众,朕闻之,甚怒!故现派我朝义士,共诛贼人,钦此!李兄请接旨谢恩吧!”
李锦一听这旨意,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其连一句话都懒得和王亮,巳蛇说,自己带着秦湘转身从昂离去。
王亮和巳蛇见此,也不气恼,更不阻挠,巳蛇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留影石,其这一次前来的目的,任务,已然全部完成,这时候,李锦走不走都影响不大了。
他们拿着这留影石,心中已然有了如何对付李锦这头倔驴的对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