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去月余。
入夏以来,夷州天气日益炎热,没了灵力傍身,徐天然只觉得这个在中原人眼里满是瘴气的化外之地还真是难捱,热得整个人都不想动弹,但是来到霓裳楼这些时日,徐天然和千百皆成了端茶递水的小伙计,忙前忙后,逢人便笑脸相迎,委实累得够呛。
好在霓裳楼的生意都是晚上的,还算是凉快些,可惜,作为跑堂的小厮,徐天然和千白时常不到中午就得起床,开始清扫卫生。
而到了晚上,则要伺候客人们直至深夜,加上千白身子骨弱,徐天然更是一人干俩人活,好在身体足够强壮,不然早就累趴下了。
南雨筱自打第一天与徐天然一行人打过照面,徐天然便再也没见过了,但是徐天然坚信她肯定在某个角落暗中观察自己。
徐天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窍穴之中八十一根银针,不禁自嘲道:“还真看得起我,这要是没有飞升境都拔不下来。”
徐徐探头探脑,轻声道:“爹,要不我帮您把银针拔了,不然您都一个月没修行,那可是在荒废光阴呐。”
徐天然展开双臂,无奈道:“有本事就拔了。”
徐徐靠近了些,那些纤细的银针就在窍穴之中若隐若现,但是徐徐纤弱的手握住了银针,重重一拔,脸颊涨得通红,银针却岿然不动。
忽然,徐徐的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下,在地上滚两滚,脑袋径直磕到了一双绣花鞋上,徐徐摸着脑壳,抬头一看,一双笔直诱人的玉腿在清凉的裙装之下一览无遗。
徐天然立即起身,恭恭敬敬跟南雨筱行礼道:“小的见过南当家。”
南雨筱见一袭青衫低眉顺眼的样子,清冷的脸上并无丝毫情感变化,方才那一幕南雨筱都看在眼里,而徐天然和徐徐也是随兴表演,不过是打发无聊时光,没了飞升境修为傍身的徐天然还真没察觉到南雨筱悄然而至。
“徐公子,这么快就厌倦了霓裳楼的莺莺燕燕,想离开了?”南雨筱揶揄道。
“哪儿敢呀,南当家的霓裳楼可是温柔乡英雄冢,我都乐不思蜀了。”
“连媳妇儿也不想了?”
“想归想,也么得法子。”
南雨筱微笑道:“看来我霓裳楼的姑娘终究是没入徐公子的眼,不然呆了一个月了还想媳妇儿。”
“南当家的这么说就无情了,我是在霓裳楼打杂的,又不是来享受的,那些姑娘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又与我何干?”
南雨筱故作惊讶,“徐公子所言甚是,是我考虑不周全,来人,还不快给徐公子更衣。”
徐天然脸色顿时青了,连忙摆摆手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还是擦我的桌子,扫我的地,心里踏实。”
南雨筱厚着脸皮继续说道:“这些时日霓裳楼怠慢了徐公子,在这给您赔个不是,还望徐公子饶恕则个?”
“小的担不起,是您手底下的跑堂小伙计,身家性命就在您一念之间,还望南当家饶过在下,让我安安稳稳做这个小伙计就好了。”
“今夜有贵客远道而来,烦请徐公子摒弃前嫌,一同撑撑场面,若是有功,本当家重重有赏。”
徐天然面露为难之色,但是南雨筱根本不给徐天然考虑的机会,一挥手,五六个豆蔻年华的姑娘拿着青衣华服就准备为徐天然更衣。
徐徐瞧见眼下形势,立即有了决断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溜之大吉。
南宫千白在一旁幸灾乐祸,还不忘微微摇头。
南雨筱哪里会放过皮囊尤胜徐天然几分的南宫千白,若是贵客不喜欢徐天然这般五官锋锐的硬汉,反倒是喜欢南宫千白这般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反正都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做两手准备,有备无患嘛。
随着南雨筱的一个眼神,又有五六个豆蔻侍女将南宫千白团团围住,大庭广众就为他更衣。
徐天然挣扎无果,无奈道:“南当家,纵然是要接客也得梳洗一番,不然一身汗臭味怎么见人。”
南雨筱寻思着徐天然言之有理,当即命人将徐天然送入汤池沐浴。
偌大的汤池,徐天然和南宫千白光着膀子,旁边围着十余豆蔻少女,南雨筱亲自盯梢,千白倒是习以为常,自小就有人伺候自己沐浴更衣,徐天然则是羞涩难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千白和徐天然皆是长吁短叹。
徐天然与南雨筱四目相对,徐天然深思熟虑过后,平静道:“南当家,本公子卖艺不卖身,这是底线,绝不能破,不然在下宁死不屈。”
千白亦如是表态。
南雨筱轻叹一声:“人家可是异域公主,还未必看得上你们,再说了,真的看上了你们,还不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徐天然据理力争,“南当家,话可不能这么讲,咱虽是布衣,好歹也是有家室之人,不能让在家的媳妇儿寒心,您也是女人,总能体谅一二吧。”
“正因为我是女人我才不解,为何你一个大男人,比女子还要扭扭捏捏。”
千白幽幽说道:“谁让我们家有贤妻,河东狮吼,不怕不行呀。”
南雨筱笑道:“我倒是对二位的夫人愈加好奇,究竟是何奇女子御夫之术如此了得?”
徐天然和千白皆是有苦难言。
换上了锦衣华服,徐天然和千白顿时变了一个人,俨然是一副俊俏公子模样。
南雨筱嫣然一笑道:“二位公子还真是天生丽质,不当小相公太可惜了。”
徐天然、千白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说来人是异域公主,若是来个婆娑州的黑公主,或是来一个中原的老公主,都是公主,但是真的在一旁端茶送水,还要被她们揩油,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事已至此,亦只能听天由命。
夜幕降临。
徐天然和千白心里毛毛的,被羁押在小房间里只能来回踱步。
徐天然摸摸这一身华贵的衣衫,上等的绸缎贴在身上丝滑冰凉,奈何徐天然只觉得浑身不舒坦。
徐徐悄然从梁上落下,轻声道:“爹,这身衣服真俊,回头我一定跟娘细细道来。”
徐天然刚要打赏一个板栗,徐徐早已扯呼远去,灵脉被封,徐天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徐远遁而去,还不忘回头给自己扮了个鬼脸。
华灯亮起。
琉球宗二当家楚门风、南雨筱和周子学在霓裳楼门口迎接贵客,徐天然和千白趴在窗户前,瞧着贵客究竟是谁,尤其那异域公主究竟是何模样?
若是异域公子的模样太过惊奇,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徐天然就怕当即就露馅了,再也不能平静地装下去了。
只是远远一眼,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徐天然眼帘,徐天然猛然蹲在墙角,恨不得找个地缝
钻下去。
千白也缩回脑袋,轻声道:“见鬼了吗?我瞧着那异域公主好看,你还能再装一阵子。”
徐天然摇头,“脸要丢到姥姥家了。”
千白顿时就明白了,遇见故人了。
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轻轻推开房门,看见徐天然和南宫千白蹲在墙角,不禁冷笑道:“两位公子,准备接客吧。”
徐天然捂着肚子,神情痛苦道:“小怜姐姐,今儿个肚子疼不便接客,要不烦请您跟南当家说一声,我先出恭去。”
小怜双手负后,老气横秋道:“站住,南当家说了,就是绑也把你绑过去,你就自个儿思量吧。”
徐天然转念一想,脑海里浮现一个计谋,佯装重疾,倒地口吐白沫。
不曾想小怜冷冰冰道:“南当家还说了,若是你们二位今日没把客人伺候好了,就把你们阉了,送到红河谷本宗,伺候大当家去。”
徐天然和千白只觉得胯下一凉,眼前这小妮子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真歹毒。
两人只得拖着脚步,随小怜一同前往。
徐天然和千白所过之处,霓裳楼的莺莺燕燕皆在背后指指点点。
小怜轻轻敲门,云裳阁里传来清丽的声音:“进。”
千白倒是神态自若,徐天然手持折扇,将整个脸都挡住了,躲在小怜纤细的身影之后,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南雨筱笑道:“公主殿下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劳累,机缘巧合霓裳楼新得了两位美男,就让他们好好伺候您一番。”
迪丽达尔微微皱眉,连同护送迪丽达尔的余钱也有些诧异,想不到这蛮荒之地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此番迪丽达尔、余钱、元昊和元标一行四人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对抗北獒,想来琉球宗购买阵师。
如今西域与北獒剑拔弩张,背后虽有剑宗支持,但是北獒数十万铁骑如洪流而来,便是马踏剑宗也未尝不可。
西域联军如今军威正盛,但是西域并无阵师,与北獒相争落了下风,只能不远万里而来。
不过,迪丽达尔生性豁达,入乡随俗,只是见那名举着折扇的小相公遮遮掩掩,反倒是好奇起来。
迪丽达尔微笑道:“这位青衣公子,既然来了,缘何还要遮遮掩掩。”
徐天然顿时感觉一股寒冰刺骨的眼神袭来,余光一瞥,就看见南雨筱在冷冷瞧着自己,万般无奈,徐天然只能缓缓放下折扇。
一展庐山真面目。
迪丽达尔眼眸顿时成了月儿弯弯。
徐天然哭丧着脸,委屈道:“南当家,我还是穿我的布衣,做我的伙计,这小相公我委实做不来。”
迪丽达尔眼眸满是笑意,纤纤玉指指着青衣华服,笑道:“南当家,把他留下。”
南雨筱一脸谄媚笑道:“好嘞,公主殿下。”
南雨筱转过头来,朝着徐天然厉声道:“还不赶紧给公主殿下倒酒。”
徐天然委屈道:“诺。”
唯见迪丽达尔、余钱、元昊和元标皆是憋着笑,还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模样。
哈密公主殿下头一回逛青楼,就点了小相公,南雨筱在暗自庆幸,果然西域女子多豪放,看来自己的安排太明智了。
千白低着头,退出了云裳阁,临了,不忘朝徐天然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