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立于徐天然身后,施了个万福,“公子,您一次就打赏了二十两银子太多了,小店规定一次最多打赏五两,一日最多打赏十两,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这银子还需退还给您。”
徐天然端起茶杯,浅尝一口茶,微笑道:“怪哉怪哉,这年头赏银子还有不要的道理?”
青儿一听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又不能确定,轻声解释道:“啊爹说了,银子是好东西,但是太重了怕接不住,所以才定下这个规定。”
徐天然微微点头道:“老先生不同凡响呐。”
青儿愈加笃定,眼前的青衫公子便是自己等了数年的恩人,疾步走到徐天然身前,看见熟悉的面容,青儿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哽咽说不出话来。
目盲先生也察觉到青儿的怪异,问道:“青儿,怎么了?”
小二啊虎也觉得奇怪,青儿姐姐是怎么了,突然就哭了,虽说二十两银子不少,也不至于感动成这般模样。
青儿转瞬就知道,原来替卢小姐解围之人便是徐大哥了,青儿激动道:“啊爹,恩公来了。”
目盲先生起身,情绪激动,“啊虎,打烊了。”
啊虎抬头看了看,刚日上三竿,就打烊了,不挣钱了?
不过,先生的话他不敢不从,茶肆内唯剩下徐天然和卢小姐、侍女雪萍,卢小姐也瞧出了怪异之处,毕竟是茶肆老主顾,与青儿也十分熟络,问道:“青儿,怎的这么早就打烊了?”
青儿一边抹眼泪,一边激动道:“恩公来了,还望卢小姐原谅则个,今日就不营业了。”
徐天然摆摆手,“青儿,无需如此大费周章,见你们安好,我便放心了。”
目盲先生笑道:“恩公,你可让老朽等的好苦,就怕哪一天老朽眼睛一闭,此生再也见不到恩公,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徐天然温暖的手紧紧握着目盲先生的手掌,笑道:“老先生言重了。”
青儿将二十两银锭放在徐天然桌上,喜极而泣道:“恩公,这二十两银子我们铁定不能要,如今在临安城我们也有了一份营生,日子过得也好,哪里能收您的银子。”
卢小姐诧异地看着一袭青衫,曾听青儿姑娘说过,为何茶肆会一直说徐天然的江湖故事,是因为曾经在晋阳,徐天然救下父女二人,从此以后,啊爹就下定决心,将来不仅要说徐少侠的故事,更要为他著书,让他的故事流传后世。
卢小姐本命卢清秋,已然猜出几分青衫公子的身份,啊虎前来送客,不曾想卢清秋还就不走了,反而走到青儿身边,耳语一番。
青儿与卢小姐相熟,也拉不下脸把卢小姐赶出去,只能留卢小姐下来,再说卢小姐在茶肆之中毫无官家小姐架子,与青儿姐妹相称,在卢小姐言语中青儿隐隐能察觉到卢小姐对素未谋面的青衫颇有好感。
可惜,听世子殿下说过,徐大哥心里有人了,不然和卢小姐多么般配。
徐天然笑道:“老先生,为人不识徐天然,就称英雄也枉然,这句话夸得太过分了,晚辈受不起。”
目盲先生难得这般开心,哈哈笑道:“徐少侠都担不起,天下没人担得起了。”
虽说目盲先生看不见,
徐天然又是躬身再拜,青儿眼角的泪花闪烁,苦等数年,恩人终于来了。
啊虎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刚要关上门,就见一袭紫衣贵公子来了,身后还有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
紫衣贵公子啊虎也认得,那可是咱吴越的世子殿下,因此这座茶肆在临安城可没有人敢上门找茬,钱塘折扇抵住门板,笑道:“啊虎,怎么就打烊了?”
啊虎如实相告,“师父让打烊,说是贵客来了。”
钱塘故意捉弄道:“这可得让我好好瞧瞧是什么贵客,这等礼遇连本世子都没享受过?”
啊虎有些为难道:“世子殿下可不敢这么说,师父和师姐心里都是很敬重世子殿下,不过来人好像是师父和世界的救命恩人,加上今日茶肆有人闹事,恰好客人也走光了,师父才关门打烊的。”
钱塘问道:“有人闹事?”
啊虎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钱塘平静道:“回头我去查一下究竟是谁有豹子胆敢在临安城闹事行凶。”
钱玥见阿虎仍旧有些担忧的模样,轻轻拍拍啊虎的肩膀,笑道:“啊虎,别听我哥胡说,他知道是谁来了,是故意逗弄你呢?”
啊虎这才恢复往常神色,泫然欲泣道:“世子殿下,不带这样捉弄人的。”
话音未落,扭头走了,连门都不关了。
卢小姐瞧见世子殿下来了,立即施了个万福,“世子殿下万安。”
钱塘摆摆手,“无须多礼。”
青儿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世子殿下了,脸颊微红,扭头便回厨房,准备酒菜去了。
目盲先生拉着徐天然的手,喃喃道:“你能来就好,来了老朽死也瞑目了。”
徐天然看见台上供着一柄熟悉的白木琵琶,那是在晋阳城钱塘调过音的琵琶,想不到如今青儿把它封存起来。
徐天然拍着老先生后背,笑眯眯道:“老先生,你若是再这么说丧气话,下次我可不敢来了,只要我不来你可就舍不得死,我要你长命百岁,那还不得五十年不敢来临安城见您了。”
老先生哈哈笑道:“生死有命,由不得咱,不过老朽现在舍不得死,老朽不仅要将徐少侠的故事说与天下人听,更要为你著书传世,真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死,舍不得这么快闭眼,舍不得这个还有徐天然的江湖。”
卢小姐见眼前一幕,看得热泪盈眶,贴身丫鬟雪萍见自己失态了,悄声提醒自己,但是卢小姐不为所动,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散落一地。
钱玥和卢清秋私交甚好,钱玥见状,真是哭笑不得,“人家许久未见倒是把你看哭了,这是什么道理?”
卢清秋抽泣道:“多么感人呀,就不许人家哭两声吗?”
钱玥无奈道:“哭吧哭吧,尽情哭吧,看你把妆容都哭花了。”
卢清秋这才止住哭泣,扭头拉上钱玥往青儿姑娘房间跑,原来是补妆去了。
钱玥天生丽质,虽素来不喜化妆,但英气逼人,大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加之清丽的容颜,在吴越不仅倾倒江南士子无数,连闺阁女子也是打心眼喜欢这个不爱红妆爱军装的奇女子。
徐天然将捡来的纸张揉成一团,悄然塞入袖袋
之中,目盲先生把这些年在临安的境况一一告诉了徐天然,唯一让老先生烦忧之事便是青儿年岁不小了,几次三番媒人上门说媒,青儿都倔着脾气不肯嫁人,这可把老先生愁坏了。
当然,这些话往常老先生可是不敢在世子殿下面前说,青儿为何不嫁,别人不懂,身为啊爹又怎会不知?
青儿已然一颗真心都在世子殿下身上,可惜,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又怎会看上青儿这般凡俗女子?
老先生看世子殿下这些年的举动,不是多情之人,这就彻底断了青儿的念想了,不然以青儿的性子,给世子殿下做那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都是愿意的。
徐天然与目盲先生一同坐下,笑道:“回头让世子殿下给青儿介绍个好郎君,如何?”
钱塘笑道:“顾先生,您不早开尊口,不然我肯定会给青儿找一个如意郎君,保证青儿姑娘满意。”
突然,青儿从厨房走出来,气鼓鼓道:“我不嫁人。”
说完,把菜盘子重重搁在桌上,这可把在场的各位吓坏了,原来在大家心里温柔似水的青儿竟然也会生气。
钱塘只当是青儿害羞了,刚要继续开口,被徐天然轻轻扯住了衣袖,钱塘有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啊虎在厨房探出脑袋,看见师姐嘴巴嘟得老长,立即就把脑袋缩回来,心里想着师姐今日怎么生这么大气。
啊虎在厨房里大气也不敢出,都说天下女子最不讲道理,她说你是对的,你什么都不做也是对的,她说你是错的,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青儿抡起菜刀,狠狠一刀砍在活鱼身上,这可把阿虎吓坏了,啊虎更是连呼吸都停了,良久,实在憋不住了,轻轻呼吸了一口,转过脸,看见师姐在盯着自己,啊虎憋得满脸通红,愣是不敢呼吸。
青儿一拍啊虎的脑袋,“愣着干什么,干活啊。”
啊虎差点背过气去,不过,挨了师姐温柔的一掌,啊虎也敢大口喘气了。
徐天然看着眼神空洞的老先生,微微摇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债,真是替青儿惋惜,多好的姑娘,可不能这么死心眼呢?
突然,脑海里冒出了一张瓷娃娃一般的脸庞,徐天然在心里重重感叹一声:你也是呢,别死心眼。
卢清秋补好了妆容,看着一屁股坐在梳妆台的钱玥,“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竟然见到徐天然了。”
钱玥笑嘻嘻道:“看把你高兴的。”
卢清秋脸颊微红道:“他可是在传说里头的人物,突然来到我面前,我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清秋姐姐,你莫不是看上了徐大哥了吧?”
卢清秋连忙摇头,但是脸颊却越来越红。
钱玥倒是大气,笑嘻嘻道:“徐大哥确实招人喜欢,可惜,我要给你泼冷水,徐大哥心里有人了,清秋姐姐可没机会了。”
卢清秋白了钱玥一眼,“我可没那种想法,我知道我配不上徐大哥,不过你知道他心上人是谁吗?”
钱玥趴在卢清秋耳畔,故作神秘,轻声道:“不告诉你。”
不等卢清秋反应过来,钱玥一溜烟人就跑出去了,卢清秋原地跺脚,娇嗔道:“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