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自鱼米城关之中而出,瞧见一袭青衫的模样,来回审视几眼,内心满是狐疑,怎的也是一名走过了这么远江湖的游侠,浑身怎么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校尉也是修士,已经三品境了,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难道这年轻的公子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数的老妖怪,早已是一品境界的神仙人物,听说修行到了最后能够返璞归真,浑身修为让人瞧得云里雾里,完全看不透。
老板娘见校尉亲自出来了,有些娇羞,亲自进了厨房为校尉亲自准备酒菜。
钱玥从老板娘的眼眸中隐约看出了老板娘和校尉的关系不一般,或许这校尉可不是老板娘的亲哥哥,而是姘头。
校尉身后十余名亲卫,浩浩荡荡,气场十足,走到茶水铺,倨傲道:“你就是徐桐?”
徐天然起身,抱拳道:“正是在下。”
“北獒、昆仑、横断你都去过?”
“去过。”
“你是修士?”
“一介野修。”
“什么境界?”
“约莫二品了。”
钱塘微微一笑,当初四弟就已经金丹境了,钱玥说他在妖界就已经半步飞升了,境界攀升之快令人艳羡不已。
当初相遇之时自己与四弟境界相仿,虽说战力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好歹是同一层次之人,谁知道短短几年过去,钱塘不过到了金丹巅峰,而徐天然早已一飞冲天,在修行一事之上自己恐怕终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了。
不过,这般扮猪吃老虎的秉性确是四弟天性,一来四弟把自己境界亮出来人家未必敢信,二来四弟曾说过行走江湖就得低调低调再低调,啥都不说,先把境界压低两境再说。
或许是尝过了江湖的苦,现在是愈发谨慎,一上来就先压低三境。
校尉有些不相信,“就你还是小宗师境修士?”
徐天然微笑道:“让大人见笑了,家中长辈怕自己太招摇,教授了秘法遮掩气机,不然大人就能捕捉到在下的灵力波动了。”
校尉背着手,爽朗笑道:“来,咱们切磋一番?”
校尉一向喜欢和路过的江湖人士比武,毕竟自己乃是鱼米关守将,来往江湖人便是修为在自己之上也会适当留些颜面打个平手,校尉住手鱼米关两年来,竟然稀里糊涂得了个“严不败”的美誉。
徐天然也不好折了校尉的兴致,只是境界攀升太快,似乎忘了与三品境比试如何出手才会让彼此都有台阶可下。
随着徐天然轻轻点头,校尉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拔出制式佩刀,一刀横砍,势大力沉。
徐天然身形后退,二品境灵力骤现,面对校尉大开大合的招式,徐天然闪避了十余招之后,为了让校尉不太难堪,总不能一直这么闲庭信步戏耍他,徐天然拔出长平,并无杀意流淌,狭长的长平硬接校尉一记劈砍。
不曾想徐天然觉得不过轻轻一推,校尉竟然被击飞出数十步,徐天然心知自己下手太重,旋即身形停滞了片刻,便也如校尉一般向后倒飞,宛如遭受重创一般。
短短二十余招厮杀,校尉知道布衣青衫游侠没有欺骗自己,至少也是个二品境,而徐天然为了照顾自己面子,刻意倒飞出去,已经很够
意思了。
校尉重重落下,周遭尘土飞扬,徐天然见状,只能飞得更远,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一落地就捂住自己胸口,痛苦道:“大人好功夫,在下输了。”
校尉一听,大喜过望,年轻又懂道理的年轻人很符合自己胃口,爽朗笑道:“徐老弟,老哥虚长你几岁,占个便宜,这场比试算平手,如何?”
徐天然再抱拳,笑道:“听大人的。”
校尉哈哈笑道:“你也甭客套,我姓严,喊我一声严老哥就成,不知为何,老哥瞧你贼顺眼,咱们得坐下来好好喝两杯。”
徐天然微笑道:“多谢严老哥了。”
严校尉又看见一袭紫衣锦袍的钱塘和姿容绝美的钱玥,问道:“二位是徐老弟朋友吧,如何称呼?”
严校尉是今年刚擢升为正四品鱼米校尉,本也有机会回都城觐见王上,奈何鱼米关的事务太重,一时走不脱身,就没有机会见到世子殿下了。
钱塘这些年来也有结交一些军中年轻校尉、都尉,对纯粹从士卒一步步爬上位高权重的鱼米校尉的严文威素不相识,只是拱手道:“临安人士,姓钱,这位是舍妹。”
严校尉一听,乐呵呵道:“哟呵,姓钱,莫不是咱吴越国的王族一脉?”
钱塘摆摆手道:“高攀不起,不过是做绸布买卖的小商人罢了。”
虽说严校尉方才并未在当场看见所有发生之事,但是整座鱼米关发生之事皆难逃他的法眼,钱塘和钱玥的两匹骏马预示着他们俩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至少是临安城数得上名号的大户人家,“钱公子过谦了,这年头谈起做买卖,最厉害的不正是姓钱的吗?”
严校尉意有所指,把钱塘误认为是钱氏之人。
钱彬彬这些时日随着徐天然一行人赶路吃了不少苦头,他第一次睡那么肮脏的客栈,吃的更是穷酸,往往一顿饭就两个荤菜,自己筷子用着也不太娴熟,等自己夹了一块肉、扒一口饭,准备夹第二口肉之时,桌上的荤菜竟然空了。
钱彬彬彻底震惊了,连文质彬彬的千白下筷也是飞快,尤其个头不大,饭量不小的徐徐给自己上了一课,什么叫一口吃半碗饭,一筷子就能串起七八块肉。
着实有些饿晕了的钱彬彬对于吃食越来越不挑剔了,甚至连徐天然点的爆炒肥肠都吃了,不然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下筷,钱彬彬都要好好点评一番饭菜,把一桌菜贬低得一无是处。
现在,钱彬彬吃饭的速度已经有徐徐的两三成,足见进步之快,钱彬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对钱塘暗中观察。
钱塘对有些扎眼的钱彬彬也是颇感兴趣,两人各怀鬼胎,暗中互相窥探。
严校尉见钱彬彬一直埋头吃肉,再一核对文牒,发现文牒之中并无钱彬彬的身份信息,便问道:“这位公子的文牒呢?”
钱彬彬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停下了与徐徐比拼干饭的本事,平静道:“我出门走的急,没带关牒。”
严校尉的脸色微变,虽说自己喜欢这青衫刀客,但是这一行人着实诡异,又是夹带无关牒之人,又是携带流民,难不成真是什么不速之客?
不过,严校尉也排除了他们是南唐谍子的可能,毕竟若是谍子进关,肯
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怎会留下这么多疑点。
职责在身,严校尉不得不多加盘问,“这位公子,你是何方人士?”
钱彬彬想了想,说道:“姑苏,姓钱。”
听到姑苏,又是姓钱,严校尉立即联想到姑苏钱氏,继续追问道:“公子可是钱氏一脉?”
钱彬彬并不回答,轻轻展开折扇,折扇做工精美,品秩极高,其中扇画更是八骏图,落款是宥沐。
钱塘眼尖,问道:“扇画可是宥沐先生所画?”
钱彬彬微微点头。
虽说严文威并不是靠着溜须拍马爬上校尉官职,但是在官场厮混久了也练就了火眼晶晶,宥沐先生在江南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能拥有宥沐所限亲自作画的折扇,想来这位年轻的俊公子定然是姑苏钱氏出身富贵的子弟无疑了。
老板娘端着酒菜出来了,徐徐的眼眸放出耀眼的光芒,严文威咧嘴大笑道:“来来来,今日我请大伙喝酒吃肉,可不要不给本将面子。”
徐天然抱拳道:“小弟我先谢过严老哥的盛情款待了。”
钱塘夹了一块肉,一吃发觉不太对,问道:“这是牛肉?”
老板娘轻轻一拍钱塘的肩膀,调笑道:“公子莫怕,有咱们严将军担着,官府治不了你的罪。”
吴越富庶,沃野千里,吴越王更是重视农桑,不许百姓屠杀耕牛,在民间吃牛肉可是重罪。
钱塘对严文威和茶水铺的老板娘有暧昧不清的关系不在意,对严文威对老板娘的生意暗中相助不在意,但是,这一口牛肉,他在意了。
农事乃一国根基,关乎国本,不可动摇。
钱玥也察觉了钱塘的神情变化,立即打圆场道:“我们都是守规矩的商人,没什么大靠山,吃这牛肉有些心虚,还望严将军莫怪,今日与严将军攀上了关系,来日严将军可要对我们多多关照一番。”
严文威厉声道:“我严某人虽谈不上两袖清风,但是向来不徇私枉法,这牛肉也不过是附近的老耕牛,太老了耕不动田才宰杀的,农民们又不敢私自将耕牛宰了,怕违反刑律,只能由我出面让人把牛收了,宰了之后送上饭桌,这样农民们也能稍微有些赚头。所以,这牛肉滋味也不甚好,都说太老了啃不动,大家伙吃一吃也就图个新鲜,可不要怪老哥我招呼不周。”
千白原本一副淡然模样,一听严文威这么说,顿时肃然起敬,原来面前的这一名大权在握的校尉可不是表面上瞧的那般粗狂,行事虽有些跋扈、粗狂,内心深处却惦记着老百姓。
徐天然也看出了严文威在士卒之中威望颇高,鱼米关的士卒皆是吴越精锐,严文威这么一个没什么靠山的粗人能够服众,确实有几分本事。
徐天然也知道钱塘的心思,他对严文威观感甚佳,就怕钱塘怪罪严文威,就举杯,敬了严文威一杯,笑道:“严大哥爱民如子,实是为官楷模。”
严文威感慨道:“咱也是穷苦出身,哪里能忘得了百姓的苦。”
徐天然又提起酒杯,敬了钱塘一杯,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道理都在酒里。”
钱塘也懂了,轻松笑道:“酒里都是道理。”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