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小和尚双手合十,淡淡道:“阿弥陀佛。”
真海眼中尽是不解的神情,真佛假佛还需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来评判,荐福寺可是皇家寺庙,便是王上都纡尊降贵诚心拜佛,这不懂礼节的穷酸江湖人懂什么?
玉真口中默念一句:“阿弥陀佛。”这样的荐福寺才是真的心中有佛,她很开心。日头西斜,玉真也该回宫了,缓缓起身,侍女鱼玄机连忙扶起双腿麻木难以起身的玉真,没想到金仙倒是轻轻一蹦就起来了,不需要侍女搀扶。
玉真心里知道金仙又是假跪,不然哪里能这般轻易就起身,徐天然百无聊赖看着吴清风,“拜够了没,咱也该走了。”
玉真和金仙缓缓离去,玉真头也不回,金仙偷偷转过头来,朝徐天然扮了个鬼脸。弄得徐天然哭笑不得,自嘲道:“人家回金屋了,咱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吴清风不急不躁,念完了最后一句经文才起身,又朝佛陀三拜。
徐天然看着偌大的繁华长安城,内心一阵惆怅,难不成又要过上居无定所,窝天桥底下的日子了。徐天然仔细盘算下自己的挣钱本事,思来想去,也只有卖艺这一本领,奈何身边无朱子柒、吕小布,只有一个寡言少语,傻不隆冬的吴清风哪里能成事,还如何骗钱,哦,是如何挣钱。
就在徐天然和吴清风即将下山的一刻,一个闪亮的光头出现在徐天然和吴清风眼帘之中,是净土小和尚人畜无害的表情。
徐天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自己的长平和秋水都不在,心中愤愤不平,凭什么吴清风能将清风剑带进诗香雅境,自己连佩刀都不能带,明摆着白孔雀偏心。
净土小和尚双手合十,平静道:“两位施主,天色渐晚,要不用过斋饭再走也不迟。”
徐天然戒备的神情立即转为谄媚的恭维神色,“那就多谢方丈大师,冒昧再问一句,荐福寺可有空闲的客房,柴房也行,容我们借宿一宿。”
净土平静道:“可。”
徐天然笑颜逐开,吴清风波澜不惊。
用过了斋饭,吴清风吃得很平静,徐天然直翻白眼,无肉不欢的徐天然哪里能忍受顿顿吃斋,虽然荐福寺斋饭味道不错。徐天然瞥了一眼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吴清风,不愧是诗佛继承者,这家伙把满头乌黑长发剃光就是妥妥的真和尚了,莫非将来也是要出家为僧,那有多少江湖仙子要捶胸顿足,含恨遁入空门。
一想到此处,徐天然又不禁内心阴暗想道:这家伙要是出家为僧,寺庙的尼姑可要多了不少,那又是一段香艳的佛门故事。
吴清风鄙夷地蔑视在一旁傻笑的徐天然,他真的不懂为何姓徐的总会一人自娱自乐,无缘无故就傻笑。
净土早早就吃完了,悄无声息溜进了徐天然和吴清风的小房间,轻轻把门合上。
吴清风一脸淡然,徐天然看着有点婴儿肥的净土小和尚,放下了碗筷,走上来亲切招呼小方丈,还会捏捏净土圆润的小脸蛋。
净土耷拉着脸,自己好歹也是荐福寺方丈,这青衫公子莫不是脑袋坏掉了,竟然敢对本座动手动脚。净土又想,自己可是得道高
僧,哪里能和俗人一般见识,挤出一抹真诚的笑容道:“贫僧法号净土,不知两位公子尊称?”
徐天然捏捏净土的小脸蛋,笑道:“在下徐天然,那冷冰冰的哑巴叫吴清风。”
净土心中一惊,“你是青云榜排名第二的吴清风吗?”
吴清风云淡风轻点点头。
净土热泪盈眶道:“我是烂陀寺净土小和尚呀,也在青云榜上,排名第九。”
徐天然愤愤不平道:“诶,小和尚,青云榜第一你不认识,第二你怎么就认识了?”
净土抹了抹眼泪,笑道:“第一不是李天然吗?哦,原来施主和榜首同名不同姓。”
淡然如吴清风也不禁莞尔。
徐天然提溜着净土的衣领,差点就将小和尚提起来了,解释道:“李天然就是徐天然,徐天然就是李天然,我是名副其实青云榜榜首,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比不上那狡猾的臭狐狸了。”
吴清风眉头微皱,怎么自己又得了个臭狐狸的外号?
净土认认真真看着徐天然,又看了看吴清风,一本正经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吴清风一把推开徐天然,欣慰的将净土护在自己身前,这个答案他很满意,摸着净土的小光头道,“小净土,年纪不大,眼界不小呀。”
徐天然气得都快跳脚,虽然自己打不过吴清风,但何时在口角上落了下风,没想到在净土这里吃了大亏,哪里能忍?徐天然笑道:“老子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净土挥了挥粉嫩的小拳头道:“我不小了,已经十五岁了。”
徐天然和吴清风一脸震惊,净土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孩童模样,怎么就十五了,想来也是,在两年多前净土就跻身青云榜前十,岁数再小也不至于就八九岁。
净土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吴哥哥、徐哥哥,你们是怎么误入这方小天地的,前几日师父跟我说我会有一份机缘,没想到前两日一觉醒来就突然出现在荐福寺,稀里糊涂成了主持。这究竟是怎么了,我都想师父了,我们怎样才能回去?”
吴清风觉得净土小和尚投缘,看来此次诗香雅境必有大事发生,不然怎会连净土都被送入诗香雅境,师父让自己和姓徐的在长安城买房究竟是何目的?吴清风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答,只能问道:“你师父让你进长安城有何任务?”
净土一拍可爱的小光头,“呀,吴哥哥你没说我差点就忘了,师父让我来长安城买房,说买的房子越大越贵机缘越好。可是,我不过是一个小和尚,哪里会挣钱买房子,就是拿着托钵四处化缘也买不起长安城昂贵的房子。”
徐天然问道:“长安房价如何?”
净土挠了挠小脑袋,支支吾吾道:“我初来乍到也不知房价如何,不过这几日恰逢十五,过来敬香不乏达官显贵家眷,见她们向佛主祈愿希望在长安能有一座房子,想来价钱肯定不会低。”
徐天然看了眼天际,咒骂道:“白孔雀,又来坑我们?有什么事直说不就好了,非要拐弯抹角、神神秘秘、偷偷摸摸。”
吴清风听见徐天然骂自己师父,心里
却无一丝波澜,自己师父确实招人恨,若不是净土小和尚佛法高深,恐怕早就如姓徐的一般破口大骂了。
净土小和尚看二人神情凝重,弱弱问道:“吴哥哥、徐哥哥,将来作何打算?”
吴清风万物皆精,唯有不知人间烟火,一辈子哪里有接触过黄白俗物,堂堂剑宗吴小剑仙都不知黄金有何用,铜钱又有何用?俨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神仙。
果不其然,吴清风和净土都把目光投向了一脸痞子模样的徐天然,净土也是长在烂陀寺,虽见过香客往功德箱里投钱,但自己从未亲手触碰过银钱,在烂陀寺生活皆是粗茶淡饭,但也衣食无忧,还轮不到净土为下一顿饭犯愁。想通了其中关节,自然只能寄希望于最有江湖经验的徐天然。
徐天然被看得全身发麻,“瞅我作甚?”
吴清风平淡道:“挣钱的事只能让你想法子了。”
徐天然无奈道:“初来乍到又能如何敛财,只能明日先进城观察一番,再做决定,总不能明抢吧,就咱们这稀松的二品境,做强盗还不是被人轻轻松松按在地上摩擦。”
净土问道:“徐哥哥,按在地上摩擦是什么意思?”
徐天然一脸为难,“跟你说也不懂,就是打不过的意思。”
净土乖巧地哦了一声。
徐天然沉思了片刻,又捏了捏净土的肉嘟嘟小脸蛋道:“幸好有你,我们总算不用露宿街头了,也有个吃饭的地儿,其余的再从长计议。”
吴清风轻轻点了点头,净土也学着吴清风小鸡啄米。
一轮圆盘之下,静谧的长安城灯火辉煌,尤其是平康坊内灯红酒绿、光怪陆离。
西市的一座僻静的铁匠铺中,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在重重捶打烧得通红的铁块,几日前突然出现在此处,父亲跟他说是一份机缘,但在这里成了铁匠铺学徒,靠着打铁攒钱买房,那是天方夜谭,就是不吃不睡打上十辈子哪里能在繁花似锦的长安城买上一座房子。老祖还要他买得越贵越好,最贵的不就是宫城,难不成自己还能在这里造反不成?
颁政坊内,玄都观一名小道在圆月之下打扫庭院,晚风袭来,仍旧有一丝微寒,但能感受到一股春天的气息。谢玄羽平静地看着偌大的天空,师父交代自己的任务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在长安城买房,他谢玄羽没什么兴趣,在玄都观当一名小道童也不错,砥砺一番自己道心,在漫长的岁月里,细细感受扫帚掀起的尘土,春天小草发芽的细微动静和寒风里的一缕温暖。
南宫千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这方小天地里不用遮着眼睛,亲眼看见景物的感觉让他第一时间就落下泪来,惹得家人一时间不知所措,还以为千白又犯病了。南宫千白忍着感动的泪水,眼眸里映着蓝蓝的天空、碧绿的池塘,似乎都舍不得眨眼,想要遍览天下的景色。他想起爷爷说有一份机缘给自己,难不成这就是他的机缘,可以看一看这世间的景色,又让他在长安城买房,又有何缘故,他来不及细想,先享受眼下的幸福就足够了。什么天大的机缘能比得上看见世间万物,他已别无他求了。
偌大的长安城,平静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