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院,剑宗后山一座幽静院落。
徐天然在静思院养伤,朱子柒就住在隔壁屋,卸下了一身重担的朱子柒温婉如水,亲自喂饭,徐天然粗野惯了,除了自己小时候娘亲喂饭,再无人这般对自己,后来到了青山镇,吃得慢了连肉都没了,养成了狼吞虎咽的习惯。
朱子柒低头浅笑,看着浑身不自在的青衫,便甩下碗筷,让他自己吃。
徐天然挠挠头,憨笑道:“其实喂着挺好。”
朱子柒不再理睬他,离了床,坐到小圆桌旁,柔声道:“多谢你,击退了北獒的狼子野心。原来我赴西域是寻求剑宗的支持,让西域牵制北獒不让北獒做大,如今中原纷乱,若北獒趁势而起,恐怕天下不安。”
徐天然笑道:“你我何须言谢。”
“不是我谢你,我不过替中原万万百姓谢你。”
“机缘巧合而已,谁能料到北獒竟敢对剑宗下手,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力挽狂澜之人是吴清风一人炼丹九十九炉才挽救了剑宗。”
“在我看来,力挽狂澜之人是你。”
徐天然笑得眼珠子都眯得看不见了,假意谦逊道:“哪里哪里,还不是救你心切,用力过猛了。”
“几年不见还会花言巧语了?”
徐天然猛然发觉,这可是送命的问题,得好好想想,不然又要好几天见不到她的笑脸了。在徐天然心里,最治愈自己的便是她的笑容。
朱子柒一进徐天然的屋子,断水就总在徐天然门口徘徊,徐天然想靠近亲热一些,就有一股冰冷杀气袭来,让徐天然不得不规规矩矩,宛如君子柳下惠。
徐天然偷偷瞥了眼门口,悄悄道:“两年被关在小天地里,原以为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越是如此越是想你,时常自言自语,说的多了就说顺口了。”
朱子柒想起徐天然两年杳无音信的日子,眼眸温柔了许多,问道:“那两年吃了不少苦头吧。”
徐天然淡然笑道:“还好,心里有你让我更有力量,才能两年就出去了。”
朱子柒缓缓起身,朝着徐天然走来。
徐天然小心脏“砰砰砰”直跳,朱子柒轻轻坐在床边,相隔咫尺,四目相对。
徐天然情不自禁身体往前凑近了些,猛然又听见了断水重重咳嗽了一声。
徐天然吓得又后退了几分,朱子柒笑面如花,忽然,一挥洁白如雪的衣袖,敞开的门扉轻轻合上。
朱子柒闭上眼睛,徐天然血气翻涌,脸颊憋得通红,壮大了胆子缓缓凑过来,轻轻吻了一下朱子柒洁白如玉的额头。
朱子柒睁开眼睛,看了眼畏畏缩缩的徐天然,嘲笑道:“就这?”
徐天然一头雾水,只见朱子柒猛地将自己抱住,朱唇亲吻自己的唇瓣,眼眸里映照着一张绝美的面容,两个小酒窝宛如天上星辰绝美又可爱。
断水无奈摇摇头,故意踩下重重的脚步声离去,女大不中留呐。
甜蜜一吻,如沐春风。
朱子柒看着呆若木鸡的姓徐的,嫣然一笑:“我也会飞剑传讯了。”
徐天然笑道:“等你的信。”
朱子柒收敛了笑意,一脸认真道:“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外面沾花惹草,那我
就一剑刺死你。”
徐天然会心笑道:“女侠在上,小人可一点不敢沾花惹草。”
朱子柒嘟着嘴:“那迪丽达尔是怎么回事?”
徐天然贱兮兮笑道:“还不是我太英俊了,人家看上我了呗。”
朱子柒挥了挥拳头,“欠揍。”
徐天然哀嚎道:“我感觉伤势复发了,好痛。”
朱子柒一眼识破了徐天然的伎俩,狠狠掐了他的手臂,一阵鬼哭狼嚎后,徐天然一改戏谑的神情,认认真真道:“见到你,真好。”
朱子柒不禁莞尔,“再见你,很好。”
可是,一阵烦人的脚步声不远不近,时刻告诉屋里两人,要克制。
良久,二人互诉思念,说了两年来彼此经历的事情,不论苦或甜,一起分享。
徐天然两年在小天地之中有过迷茫和挣扎,心中靠着对朱子柒的思念一直坚持,以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最终破开了箫慕容的金丹。
朱子柒不再是任性的大梁公主,而成了人人敬畏的花满楼之主,一心操持大梁不至于分崩离析,父皇重伤未愈,兄长争权,但她的眼眸里不再迷茫,而是越来越自信,她已然成了大梁的中流砥柱,大厦将倾一介女流扶之。
徐天然打心眼服了眼前的一袭白衣,彼此都褪去了往日的稚嫩,一人走遍天下,从小小青山镇迈出,走过了中原江湖,也走过了北獒江湖,如今远赴西域,来了碎叶城。
一人画地为牢,却用自己娇弱的肩膀撑起了大梁庙堂,不然任由两位兄长折腾下去,不用强敌来袭,便要亡于内乱。
徐天然担忧道:“若有一天,你父皇不在了,恐怕你遭兄长忌惮。”
朱子柒眼神黯淡了几分,确实如此,甚至在大梁庙堂隐约有让朱子柒继位,成为女帝的流言蜚语。朱子柒深知庙堂之争宛如大道之争一般残酷,但一想起原本疼爱自己的两位兄长对自己面上越来越敬畏,她却越感觉失落。
徐天然宽慰道:“放心,若有一天大梁不需要你了,我就来接你。”
朱子柒眼眸恢复了一丝神采,笑道:“嗯,若真有那一天,我就和你一起逍遥江湖。”
徐天然和朱子柒彼此会心一笑。
朱子柒依依不舍离开了屋子,不然师父的脸可就要拉长到地板上了。
徐天然看着白色背影缓缓离去,合上门扉的那一刻还不忘朝自己做了个鬼脸,两个已经不再稚嫩的人,心如往昔。
忽然,房梁上发出轻微的笑声,徐天然察觉到了房梁上的动静,警觉道:“什么人?”
只见一名谪仙人飘然落下,徐天然拉长了脸,不悦道:“你几时来的?”
白孔雀哈哈笑道:“一直都在。”
徐天然满脸黑线,“老白说偷窥眼睛会长针眼。”
“你们又没作甚,亲亲小嘴,瞧了也没啥意思。”
“那你还在梁上偷看了半天。”
白孔雀笑道:“想来看望一下拯救剑宗的大恩人,没想到大恩人正在卿卿我我,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怕惊扰你们,坏了你的好事,只能忍气吞声偷偷藏着,你说我苦不苦呢?”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徐天然哪里会信,凭借白
孔雀的修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走掉,谁又能知道呢?
徐天然满心不悦,自己好歹是豁出性命救剑宗,白孔雀还来叨扰自己兴致,一想到自己和朱子柒亲吻之时,门口有一个烦人的家伙在盯梢,头上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偷窥,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激动就牵连伤势,真的咳出血来。
白孔雀见徐小子真动了怒,赔笑道:“下次不会了。”
徐天然怒道:“还有下次?”
白孔雀抬头望天,佯装不知。
两人相持了半晌,白孔雀一本正经道:“你已知道了御剑术与自己大道不合,虽现在用来无碍,但日子久了,恐怕境界愈高,大道愈远。”
徐天然一听白孔雀提及自己御剑术之事,便知道白孔雀的来意,当年白孔雀说,自己若赢了剑宗外门弟子一千人,便再送自己一份机缘,恐怕就是指点自己御剑之术,有一门合乎大道的御剑术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机缘,不过于大多数修士而言不过求而不得罢了。
诚然,天下修士千万,有根骨天资入一品者少之又少,而能有机缘得高人指点者更是屈指可数,因何大宗们的弟子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便是宗门传承,有专人指点,更有无数的资源砸下才有的天纵英才。
如徐天然这般如山泽野修一般破镜如此快的并不多见,当然徐天然也不能算是纯粹的山泽野修,自小有先生老白教导,又得白孔雀指点,虽不曾服用极品丹药,但胜在境界打得扎实,虽在同龄人之中境界不是攀升最之人,但自小养成的惜物习惯,一旦到手的境界就要实实在在把握住。
徐天然踏出了羁押两年的小天地就隐约感觉化神境门槛隐约有松动的迹象,但徐天然耐着性子将境界强行压制,老白说过,人有时候想要走得远就不能走得太快,太快了脚步就飘了,容易栽跟头。
天下大多修士都难以抵御破镜的诱惑,毕竟能入一品宛如鲤鱼跃龙门,一旦成了一品修士行走江湖都要被人称呼一句剑仙、仙子,哪个修士不想要这般荣耀。一品三境人境、地境、天境,人境结金丹、地境始化神、天境临飞升,每一境的跨越都是质的飞跃。化神境在西域诸国之中往往就是一国最强者,若愿意为国效力往往就挂上了国师或第一勇士的名号,可谓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徐天然自小修行便是在老白和先生教导下二品以前将身体淬炼得极为强韧,看似愚笨的路子却为将来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徐天然不急于破镜,如一个孩童到了一间陌生的屋子,站在门口偷偷往里面瞧,觉着屋里的风光无限却又能回过头来看看外头的景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是否错过了什么风景,仿佛将一切能带走的都带走,不留一丝遗憾。
徐天然很享受如今玄妙的滋味,徘徊在门口,一道门扉轻推可入,却驻足门前,静心思量。
良久,白孔雀见徐天然没有和自己搭话的意思,故作高人风范道:“你听说过这首诗吗?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徐天然鄙夷地看一眼白孔雀,“是哪个厚颜无耻之徒拍马屁都没边了?”
白孔雀不怒反笑道:“你知道仙圣之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