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先小假期过后再次出现在荧幕前时, 手指上已经光明正大地多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次采访，主要是为陈先先后面参演的剧预热，按照准备好的台本答几个问题就好。按理来说这个采访除了陈先先的几下卖乖没有别的亮点, 却一下点燃了光网网民心中八卦的烈焰。

“看看这是什么！”

论坛侦探帖丛生，主楼就是一张采访视频的截图——陈先先微微垂首, 伸起左手松了松领口。截图就卡在那只手杵在身前的那个瞬间，漂亮纤细的五指往衣领上随意的一搭，无名指上隐约能看见一只戒环, 和一点模糊却看不清的红光。

陈先先没有特意显摆，也没有刻意掩饰，那枚戒环更是坦坦荡荡地戴在了最为神圣的位置。众人一时间都觉得有些不真实：陈先先结婚了？

这人今年才二十岁出头吧？和谁？男的女的？什么时候？

在《机甲狂潮》那次帝国事件之后好不容易风波平息的陈先先再一次被推上了讨论热度的巅峰，当然他本人对此早有预料，并不担心，正安安稳稳的呆在剧组里拍戏。直到主页下被攻陷, 他才接到林一的通讯。

“怎么办？祖宗, 我都说了别那么明显……”

陈先先关掉虚拟屏上的剧本, 并不在意。场中一群角色正在对戏, 不远处无数漂浮的镜头交错着环绕着，他怕影响到别人, 只能起身往角落走去：“他们迟早要知道的。再说了, 公司不是已经同意了？”

“……”林一叹气, “对，本来以为顶多大家讨论一下，结果你自己去光网论坛看看, 几乎整个联邦都在讨论这件事……”

“哇，这么说我真的红了？”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陈先先笑了两声，点开光网论坛认真逛了逛。

因为他很早前就和公司通过气，这次的热潮算是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好在前期有所准备，在话题走热的时候蓝水娱乐一直在努力地控制住话题，避免有心人大力向别的方向发散。他的粉丝也有些躁动的，不过因为前几天林一在帮忙更新个人主页时就隐晦地暗示过这些事，躁动并不算厉害……何况陈先先还有一堆技术粉。

——“我只关心陈先先的对象是谁，开机甲也这么厉害的吗？”技术粉们蠢蠢欲动。

两方粉丝群体一互冲，个人主页下的询问声居然和平了一点。

“所以现在，林哥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都这么光明正大了，难道还要跳出来说一句随便戴戴吗？有脑子的都不信。”陈先先猜测通话那端的林一翻了个白眼，语气十分无力，“你公开吧，别一下就把你家那个的身份抖出来……缓冲一下，有什么比较平淡一点的照片吗？”

陈先先思索了一下，将相册里的一张照片发给了林一。

而后那张照片便出现在了陈先先的主页之上。

照片照的是一只陌生的手。手掌很大，肤色比陈先先深一些，节骨分明，是男人的手。背景似乎是什么工作台上，深色的碎料和银光细亮的小刀倚靠在一起，隐约能看见手掌的边沿放着一枚深色的戒环，因为在聚焦之外，看不清晰，但勉强能辨清与陈先先在采访中带的那只是相同的。

那只手掌沾了点黑红色的粉末，其上也戴着一只戒环。普蓝色，环身不太纤细，却也不粗厚，至上的位置雕刻着一只银色的稚嫩的盘龙。那刀痕细碎，并不算精致，却足够精细，竟也带几分□□。

配字是模拟陈先先的语气编写的：“我手艺还不错吧！xd”

这一下，算是侧面回应了所有的议论。

但众多的探讨声并未将陈先先从剧组里捉出来，详说这个情况。后续的言论把控，陈先先没有什么帮助，索性把光网一关，全身心投入演绎之中去，等待那些关心他恋爱情况的言论平息。

——联邦军不回去了，事业自然要认认真真弄起来。

兴许是上次蒋青为他请了老师那一次，真的把陈先先粗犷的演技磨炼上了一个台阶。陈先先后续在作品之中的表现，愈发的熟练起来，离“演技好”还有挺长一段距离，但至少违和感不那么重了。

于他而言，进步很大。

偶尔陈先先也能来几波灵性操作。

如今的剧本都是林一仔细挑过的——陈先先因为个人限制，接到的角色大多都是机甲师，而且是那种全知全能型的角色，有些被定性。但确实是因为陈先先适合的角色很少。不过机甲师里性格也大不相同，剧本那么多，林一足够从中挑出几个有点挑战，与“东礼”不同，又在陈先先能力之内的剧本。

时间转瞬而过。

陈先先主演的第二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时间已转过两年。跑宣传的那几天，陈先先奔波在几个星系之间，要和一大票的粉丝见面。巨大的场馆用屏幕虚拟出两道横飞的星河，仿佛在封闭的室内环场上方挖出两道痕迹，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滚滚地从场馆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冲击在最中间明亮的高台之上，激起浪花千束。

蒋青刚好在附近开会，当晚拿着陈先先特供的嘉宾票便来到了最前方的数排，陈先先给他挑的位置是中间过道的边沿，只一侧要和人群拼接。

而坐在他身侧的，恰好就是何杰书，再一望，竟还有沈佳。

“蒋青？”何杰书目光下意识一飘，落在蒋青的左手上。

其上有一枚普蓝色的戒环。

陈先先戴的不掩饰，蒋青更不会掩饰。这些年来的会议、聚会不少，一个阶层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蒋青与陈先先的关系。只是因为两人的身份，他们都保持了沉默。

蒋青并不是不知道别人对这件事的惊讶，却不在意，和何杰书稍微颔首算打过招呼，目光便重新汇集到了舞台之上。

聚光灯闪烁，雪寒的光束之中，陈先先站在人群的至中，双眼微微眯起，笑得比往常还要乖巧一些。但如今相信他卖乖的一面的人已经很少了，就连粉丝在见过他凶残暴力的一面之后，对这种格外灿烂的笑容都有些背脊发凉。

人群之中不知谁先带头喊了一声，很快就有无数声音渐渐重叠在一起，呼喊陈先先的名字。青年很熟练地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顺势后退了半步，将主场重新交与身旁的导演。

“他现在熟练多了。”何杰书又想起陈先先在《浮骸》首映会现场那种拘束的表现，一时间有些感慨。

蒋青视线不转，看见那个青年眼神飘忽地在人群中一扫，最终与他的视线对上。

两人相视，默契地露出几分笑意。

台上的互动环节在主持人的把控节奏下努力的炒热气氛，话题不免溜向人们关注了许多年的那个老问题：“先先的神秘对象有在剧组中出现过吗？”

陈先先无奈地耸了耸肩，对身旁的女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见过。”那个姑娘也学着陈先先耸耸肩，“他约会都要背着我们半夜偷跑……”

陈先先控诉：“我偷跑了吗？我那是光明正大地跑！”

“那和先先对感情戏的时候知道他有爱人，会有压力吗？”

女一仔细想了想：“压力是有的……他的眼神太可怕了，真的是恋爱的感觉。”

陈先先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把目光转向观众席的某个方向：“是这种眼神吗——”

巨大的屏幕上给出了一个特写。

没有人知道他是真的在注视一个人，透过长长的距离，落在观众席前排的一个座位之上。他漆黑的眸子深处像是装着半罐的荧光，伴随着呼吸带起的细微晃动而闪烁，仿佛群星起飞。人群发出小声的惊呼，但唯有被星光环绕的蒋青了解到那个眼神真正的神采。

活动结束后，回到后台的陈先先扑上前给了蒋青一个熊抱。

周围的人一脸惨不忍睹，但显然已经习惯了——方才的采访当然不是真的，蒋青甚至在剧组陪过陈先先一段时间。同组的演员怎么可能没见过。

“那个……”

“何老师！”陈先先跟他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一点也没有被围观亲热的羞耻。

——脸皮变厚了。蒋青心想。

“有给我留时间吧？”何杰书示意自己昨天就和陈先先说过谈话的事。

陈先先点头：“当然当然。”

真正算起来，陈先先在演艺事业上火热的开始就是何杰书的《浮骸》，他勉强可以算是这位大佬带出来的艺人之一，几年过去，虽然亲近，但陈先先对他的尊重一点不少。他们在后台找了个房间坐下，屋外还隐约传来沈佳和别人交谈的笑音。

“怎么了？”陈先先有些把两人之间的一场密谈给淡忘了。

何杰书翻出一叠纸质的剧本：“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红龙》。”

这下，连陈先先身旁的蒋青都怔住了。

男人费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何杰书不是知道了什么，而是在和陈先先讨论一个剧本，以“红龙一号”这个传奇为蓝本创作的剧本。

“我查了很多资料，但联邦军的档案保密程度太高，只好找了一些传闻，问了一下朋友……”

陈先先在何杰书的低声抱怨里翻开第一页，他以为自己看见的会是一个操纵红龙的无上天才，最终在直播中试图横穿乱石带却陨落的故事。

结果却发现，他错了。

“……何老师，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

只看了几页，陈先先就发现了不对。

——无父母的少年独身进入军校学习，天赋无限。他披荆斩棘，在猛兽营地一般的军校里成为霸主一般的存在……

这剧情好像有那么一点熟悉。

陈先先沉默了一下，忍住不适接着往下看去，底下还有一些标注，例如：*主角喜好红漆轻型甲……云云。

“这个故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乱编的，毕竟是在醉酒后隐约吐露了一点点，我到处挖掘，才挖出了一点边角料。”何杰书看着陈先先莫测的脸色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发毛，“有问题吗？”

有问题。

很有问题。

你当导演，真的是情报界的巨大损失。

何杰书挖掘出来，连拼带凑编制出来的故事显然更具戏剧性，更跌宕起伏，在主角前期就设置了障碍无数——然而事实上陈先先在军校中过的除了无聊了点，其余真的很舒坦，完全不存在那些能够挑衅到他的人。后期实战更是编的有些天花乱坠，陈先先看得想脸红。

红龙这架机甲一直穿插在全部剧情之中，像是贯穿全文的针头，串起缝纫线。直到后期，异变突生，成长为青年的那人浴血爬向那架伫立眠睡的巨龙……

在剧情里，主角是在联邦军溃散的瞬间做出了冒险的决定，和现实相差甚远。

但作为故事，这明显是一个很好的情节。

陈先先放下剧本，平复了一下心情。

何杰书有些不解：“……问题很大？”他是下了大功夫的，又花费了这么长时间，如果真的有什么硬伤，那确实有些伤筋动骨。

但青年摸了摸封面，只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确定要拍这个故事吗？”

陈先先顿了顿：“你确定，要我来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