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帆第一次进入罗格营地里这座城中之城。
七座城堡拱卫着神圣的祭坛。
祭坛是一块巨大的而平整的石头,祭坛的后面是一座已经坍塌了一半的石制拱门,拱门里泛出微光连接着天使所在的世界;由一串串符文组成的同心圆一直延伸到巨石的边缘。
上百名贵族家族的代表,按照家族的等级站在这些符文绘制出的线条上,作为观礼嘉宾特别受邀的平帆只是平民身份,所以只能站在没有镌刻符文的最外边——最后一节石阶上,这样看起来本身就不算高大的他更比别人矮了一大截。
随着祭坛中心的阿卡拉的介绍,舒丽尔家族失落的小女儿迪亚娜.舒丽尔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身着一席紫色传统贵族长袍的少女缓步走上石阶。
今天的少女很美,传统的长袍上身是完全紧身设计,把少女柔美的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袖子到手肘处开始放开,配合着少女交叠于体前的双手,自然垂下,有一种精灵般的飘逸感。装饰着各种纹饰的衣摆,随着少女的步伐就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迎阶而上的少女低垂着的脸上,激动的泪水顺着少女柔和的脸颊落下,折射着清晨的阳光,就像一粒粒散落在尘世间的珍珠,消失在石阶之上。
低着头,目不斜视,僵硬的肢体处处流露出少女内心的紧张与激动。
她路过平帆身边的时候,甚至没有注意这一级石阶边立得不是一对石柱,而是一个她熟悉的活人。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当迪亚娜跪在阿卡拉脚下附身低头之后,阿卡拉平静而带有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位就是舒丽尔家族最后的血脉,弓箭手迪亚娜,她以优异的成绩离开了罗格弓箭手训练营,和同伴……”讲了一大通平帆和迪亚娜的冒险经历。
看着周围的人一副认真聆听之后又露出赞许的样子,平帆暗暗感叹:“到处都是影帝啊!”这些人在听到舒丽尔家族的时候脸上表现出的悲戚,绝对是感情及其深厚才能演绎出来的;之后在听到迪亚娜是舒丽尔家族唯一的血脉之后表现出来的欣慰,不是很亲近的长辈,恐怕是做不出这种表情的;随着阿卡拉的讲述,或义愤填膺、或激动不已简直是各种表情的博物馆。
演技的关键在于眼神,那自然流露的感情,完全看不出表演的痕迹,多少个小金人都不足以彰显在场观众的演技。
在大家互飙演技的时候,那扇泛着微光的拱门发生了变化,流淌在像阳光下的泡沫表面的微光,闪现出耀眼的光华。
主角该登场了。
见此情景大家都停止了表演,阿卡拉迅速结束了漫长的讲述。
三个人影从那道光门中走出。
背后那对洁白的羽翼宣告着她们的身份——二翼天使。
在平帆饶有兴致的观察天使和人类的区别时,在场的贵族们都恭顺的低下了头,不敢多看对方一眼。
天使还真是不容易区分性别,这次来的三个天使全都长着端庄漂亮的脸蛋,同样款式的白色衣袍下是一模一样的飞机场般身材,裸露在外的胳膊与大腿线条柔和看不出任何肌肉的样子。
同样天蓝色的眼睛、同样大波浪的金发,如果说区别,那就是走在前面手里捧着个托盘的的天使腰上挂着一柄金色的宝剑,而另外两个天使手里拿的是一模一样的金色长矛。
她们的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但是平帆却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真正的高傲。
拿着鼻孔看人顶大算是自大,眼中无视别人也就算是高傲的入门阶段,真正的高傲者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按部就班,但是处处都能让人感受到那天渊般的距离感。
“三个两翼天使,应该算是天使里面级别最低的了吧?”看着整个祭坛上除了阿卡拉以外的所有人类那副敬畏的样子,站累了的平帆盘腿坐了下来。
他这个无礼的举动没有引来那几个天使的任何反应,她们根本不屑于把注意力放在在场的任何人类身上。
她们机械的捧着托盘沿着拱门前的道路走到祭坛中央,把东西交给阿卡拉,并转告泰瑞尔的嘱咐之后,程序化的将手按在迪亚娜的头顶,吟诵了一段咒文便转身离去了。
从出现到消失在拱门,连五分钟都没有,大部分时间还是慢吞吞的浪费在这两步路上。
直到天使离开,在场的众人才重新恢复了生气。
阿卡拉温柔的扶起迪亚娜,慈祥地说:“真高兴又看见舒丽尔家族的孩子了!以后要好好努力,重振舒丽尔家族的荣光!泰瑞尔大人也在关注着你哦!”
不同于激动得不能自已的迪亚娜,平帆一直很在意那个天使念诵的咒文,他清楚地看到在天使念诵咒文的时候,有一些金色的光点流入了迪亚娜的身体。
当听见“泰瑞尔大人也在关注着你”这句话时。平帆的闹钟响起了惊雷——那咒语和光不会是监视的手段吧?!
平帆的心中天使只是另一个和人类构造上有所区别的物种罢了,和高尚这种美德一点必然联系都没有。
怎么办?便成了平帆思考的主题,甚至没有注意激动的迪亚娜在和阿卡拉表中心的时候,阿卡拉承诺把她原来的房子还给她时,少女脸上那精彩的表情。
看着少女和那些贵族们打招呼行礼一丝不苟,进退得体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曾经受过多么良好的训练。
平帆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这里很没意思。
一个新贵的诞生,明明这里的人都不爽的要死,都想掐死对方,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欢迎回到贵族大家庭”的样子。
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不适合平帆。
他黯然的下了台阶,留下身后热热闹闹的新贵欢迎会,留下沉浸在恢复自己本来姓氏的迪亚娜,独自穿过神秘氛围笼罩的内城,来到自己的小家里,来到露台上的那张小桌子旁,往红泥小火炉里添了点木炭,烧壶开水,给自己泡上一壶清茶。
看着院子里跟着方兴兄妹锻炼的孩子们,却不见了追随迪亚娜的那一群小罗格的影子,院子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算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快两年了,从孑然一身到现在身边也肩负起几十人的生计,整日奔波,渐渐地忘记了孤独的感觉。
今天看见迪亚娜找回自己的“家”,这种孤独的感觉却突然把平帆包围——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什么东西!”平帆愤怒的把手里的茶杯甩了出去,被子摔在外面的街上,摔得粉碎。
院子里的孩子们惊恐的看着露台上,平时笑容可掬的家主,这一刻就像择人而噬的猛兽,蹲在楼顶,往嘴里猛灌着烈酒。
人在悲伤难过的时候喝水也能醉人。
这种说法纯粹是无稽之谈。
片刻前的平帆想要用一壶清茶浇灭自己翻滚的情绪,但是那青涩的液体流入喉咙一点也没有平息自己的情绪,反而让心里的不爽更为浓烈。
还是换成了从酒吧里新买来的十步醉,那滚烫的液体流入喉咙,像火一样一直烧到肚腹,平帆的心才感觉舒服一点。
酒,他需要更多的酒。
很快,平帆就把自己灌醉了,一壶酒还没有喝完,他就断片了。
不过,在意识失去对身体的 控制之后,他还坚持把两瓶这样的烈酒关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一天,孩子们看到了家主的另一面,一会儿暴怒的像一个狮子,一会儿优酷的像个孩子,嘴里还一直叫着妈妈。
不过没人有胆子告诉酒醒之后头疼欲裂的平帆罢了。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宿醉的平帆。
头好疼!
身上谁给我盖的毯子?
还挺暖和的!
看来昨天给家里人添麻烦了!
谁这么讨厌?一大早就砸门!
平帆伸出脖子往下看去,一片灰斗篷,和过街老鼠一样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找谁?”平帆不耐烦地喊道。
“阁下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吗?”
“你们有什么事?”
“昨天贵宅有人王街道上乱丢杂物,影响到行人了,请阁下出来道歉!”
如果是平时,平帆会说一句不好意思,或者下不为例。但是今天这帮老鼠以为人多势众就能上门兴师问罪,确实惹毛了平帆。
“你们是什么人?”
“真理之眼看着我们!”
“这里没你们的事!我今天不想和你们废话,走吧!别堵在我门口!”平帆挥了挥手让他们滚蛋。
他想不明白阿卡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搞出这群仗着教会的势力横行无忌的家伙,这群平民出身的信徒难道就不知道,和职业者起了冲突之后,教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们吗?
墙外的灰老鼠们开始鼓噪:
“不要以为自己是职业者就能为所欲为!”
“真理之眼在看着你!”
“职业者应该忠诚的做神的战士!”
“心中没有神的堕落者!”
“忏悔吧!堕落者!”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鼓噪已经被带偏了,这些人越来越激动,越来越感觉大义在自己手上。
竟然有人膨胀到往职业者的院子里扔石块了(肯定是有预谋的,路上找不到这么大的石块)。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弟兄们!给我打!打死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