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静拿起鼠标搜索完毕，到三个人离开电脑屏幕，整整二十五分钟，大家都没说话。

还是田静打破沉默：“还能看出是她吗？是不是变化很大？”

两个人只是抬眼看看，却都没有说话。

人的情绪达到一定程度，其实是需要一点安静的时间来消化的。

田静就有点讪讪的，她说了一句：“情况就是这样了，……家里有老人爱看这个节目，我是陪着看才发现的。那么我先走了，请问，还要刘红过来吗？”

曹川摇摇头。诺尔曼没吱声。

田静关上门走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

曹川先开口：“诺尔曼，我们都没想到……”

诺尔曼摇摇头，有些惭愧，说：“我知道有些中国孩子过得不好，但我那样问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这样的状况。如果知道，我不会的…….”

曹川安慰他：“其实你赞扬得也没错。要知道生长在一个罪恶家庭的孩子，很多人更习惯于黑暗和丑恶，而谷雨，她不是，她善良而阳光！她只怕照不到更多的人！”

诺尔曼点头赞同：“你说的对，她的行动力就是在照耀别人！”忽然，他像受了神谕一般，说：“我有个想法，我们引进ASDAN项目吧！”

“ASDAN项目？”

“对，”诺尔曼兴奋起来。“它的发起人是英国的，它和爱丁堡项目一样重视学生的体验和成长过程，但是更加丰富，也做得更加学术。有学科竞赛类的，有商学经济类的、演讲辩论类和文化语言艺术类的……。我想，学生们一定愿意参与，老师们也一定愿意设计课程！”

“要交钱吗？给发证儿吗？”曹川很实在地问。

“当然！”诺尔曼耸耸肩，我们要和他们签订知识产权转让的合同。我们的学生做课程，他们负责评估，关键是他们的证书全欧洲都认可，如果是申请英国大学可以算大学的学分。就是申请美洲的名校，也可以帮我们的学生从众多的申请者中脱颖而出。”

“好吧，这件事我不了解，我现在还不能提出什么认真的意见。但不否认，它听起来非常美好。”曹川说。

诺尔曼仍然很兴奋。他说：“你一定会非常赞同，并会大力推广执行。……今天看了谷雨的事情，我就想，成长的过程决定了很多东西，甚至命运。因为我们做事情的时候，总是从经验里面寻找我们能利用到的知识和技巧。谷雨所经历的苦难、她所受的护理专业的培训，这些她经历的事情其实都是一个人的知识，当同学发病的时候，别人没有的，她有，她就能提取出来。她经历过危险，她就更加勇于决断，可能另一个同样受过培训的人仍在犹豫。她被人虐待过，她就比别人更加知道温暖地对待别人有多么重要……”

“所以，我想让我们的学生拥有更加丰富的成长过程，包括挑战和挫折……”

“ASDAN项目更加注重参与过程中的学生的责任意识和自我调整的能力。比如说一个商业精英课程，让学生去拜访几位成功企业家，让他们自己设计访问题目，自己去联系拜访事宜。那么你想想他们得准备多少东西，那个人所在的企业，有关那个人的公开报道，这些公开的资料中关联到的信息……。这里面能锻炼哪些能力，资料整理的能力，沟通说服的能力，团队合作的能力，……”

“诺尔曼！”曹川举手叫停。“我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也是一位成功企业家，那么请问如果有一个陌生的小家伙想约见你，你会给他时间吗？”

诺尔曼想了想，摇摇头。

“是啊！”曹川反问：“你自己这样，不是让我们的学生去吃闭门羹吗？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呢？”

诺尔曼说：“你还是不了解这个ASDAN，所以才会这样问。我告诉你，如果有个小家伙连续八次想让我见他，可能我就见他了。而这八次你知道一个孩子将产生怎样的改变吗？他将认识到他不被重视，他将认识到这个社会其实有看不见的分层。如果真想实现目的，他将会检视自己的不足，他会观察和琢磨他的机会在哪里……。最重要的是，ASDAN项目并不太重视成果，如果他没有拜访成功，这八次也要提供证据，证明在这八次当中他是怎样修正自己，怎样去努力的。只要这些记录被认可，他仍然可以获得相应的学分。”

“哦！”曹川恍然。“看来这个事情很有意思啊!照这么说，像谷雨那样的孩子，只要把她认真做过的事情整理一下就可以获得学分了！”

“呵呵，做过的就不可以了。必须得先申请课程，边做边记录才可以。她做的那些，有一定的偶然性，而ASDAN的课程，还是强调计划和执行。不过，像她那么有行动力的人，得学分应该是很简单的。”

……

推销完ASDAN项目，诺尔曼说要出来随便转转，便告辞了曹川。

刚刚见谷雨是冲动，兜售新的教育项目不是。这件事他早就想做，但在中国这种事太新鲜，他要找个好的开局，他要争取让执行的人真正拿出热情去推动它，而不是半死不活地执行一个合同。

他想，曹川肯定在他出门以后就会打电话到各部门，叮嘱大家认真再认真，小心再小心。

说心里话，他不一定要检查工作的，遇到哪个空教室没关灯，他说不定会顺手关一下。也说不定随便抓个学生聊两句。他出来更多的是想感受一下年轻人的精气神儿。

但是出来有时也会发现问题。有次他发现一个物业工人没有搭理询问路线的家长，他就提出了“全员接待”的观念，现在，风气已经好多了。

路过教室，从后窗随便看了一下，发现有学生在看手机，有学生在打盹，而讲台上的老师正激情澎湃，不可自抑。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教师输出的信号学生不接收，是教师错了，还是学生错了，或者双方都错了？

大家都在他的建议下听过奥巴马的开学演讲“我们为什么要上学”，奥巴马说，教育给人提供了发现自己才能的机会。今天在学校中学习的内容，将会决定我们整个国家在未来迎接重大挑战时的表现。

他喜欢这个演讲，他也看到学生激动过，但他不知道这些话能在几个人的心里留下痕迹。

办教育是最让他感觉到挑战的生意！

如果是一群牛马，它们病了、死了，繁殖了，他就只计算盈亏就好了。而人这种活物，只看账面哪够？只看十年哪够？他要看学生毕业以后的几十年，他们过得好不好，走得远不远，或者走远了，还记不记得学校的校训——厚德弘毅！

哦，高二(4)班到了，这就是谷雨那个班？

他探头往里看了看，专注的学生还是不少的。能看到最后边的谷雨，也能看到数学尖子郑铮。

哼！想起胡老太太他就生气，她当初把这特殊孩子带过来的时候，可没交待他有癫痫的毛病。这幸亏是没出事，要是出了事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