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这种事大抵是一个样子，一群人聚在一起回想当年，互曝糗事，当着班花的面说些真真假假的情话，然后就是吃吃喝喝。或者也有结伙旅游的，但旅游往往就会拖家带口，一拖家带口，亲情成全了，同学面前那种肆无忌惮就没了。
所以，像姜上舟他们新闻二班的聚会也像所有俗人聚会一样，找个会所先吃一顿再说。
地点是游之远通知的，是温泉十三号，这个地方以前姜上舟来过，是来见采方对象。当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当年的生活委员也下了车。这家伙的肚子已经撸不住了，把羽绒服撑得特别饱满。
“傅厚德！”她喊了一声。
傅厚德扭头一看，乐了。他随口就是一句：“怎么给咱约到这个地方？我这样子脱光了还能见人吗？”
姜上舟噗嗤一笑：“好像你总不脱光一样！”
“那不一样，老婆迄今为止都没嫌弃过我！不过，”他探过头来说：“是每一任老婆老没嫌弃过！”说完他就呲着牙讪笑。
姜上舟撇了下嘴，对他的得意表示不屑。
这个傅厚德是学新闻的，但后来去做了出版行业，会吵作话题，拉拢了一批畅销书作家，迷晕了全天下的少年儿童，自己就变成有钱人了。
两人个说笑着往里走，姜上舟问：“谁是搞串联的？”
傅厚德说：“不知道。我是游之远通知的。他说姜上舟要来，我一听就浑身哆嗦，我的妈呀，我女神要来，我得赶紧过来膜拜一下呀！”
姜上舟笑了。她说：“你以前没这么贫！那时候收班费一钉一铆的，严肃得很！”
“那是！责任在肩呢！我见到美人就贫，这些年都收不住了，这是病！”
姜上舟又笑，觉得来聚会还是来对了。同学之间就是可以自由放松地说笑。
等到了约定的二楼东来厅，发现不少人都来了，于是一阵寒暄。游之远跟大家打招呼，还给大家递茶递果盘，忙得跟个服务生一样。
另一个女生郝若水碰了一下姜上舟，悄悄地问：“是他串联的吗？”
姜上舟摇摇头，是谁起的头她也不知道，反正她是游之远通知的。
“哎，要是班长在，这种事早就有人张罗了，一晃我们这么久都没见！”郝若水叹息了一声。
姜上舟也心有戚戚。班长才三十七岁就得脑梗死了，是死在跑新闻的路上，死的时候刚按了发送键，电脑还开着。
“你们这是聊什么呢？”游之远挨着姜上舟在沙发上坐下。
姜上舟说：“想起班长了。”
“唉！”游之远也感慨地摇摇头。“好好珍惜今天吧！吃好饭不对付，按时睡不硬扛，能步走不坐车，管住嘴迈开腿……”
从他嘴里出来一大套养生经，姜上舟一边觉得这和他不搭，一边又觉得这帮人真的开始老了，都要絮叨养生了。
聊了一会儿，有人给游之远打来电话，说请假一个小时，让事情绊住了。
游之远抬手招呼一声：“来吧，女神男神请上席，咱边喝边聊！”
傅厚德给姜上舟递了个眼色，都看出这饭局是游之远组织的。
十来个人一上桌，都觉得这张桌子太大了，傅厚德直嚷嚷：“不行，直径太长，离我的女神太远了，谁跟我换一下！”
另一个男生藏恪道直接抢白他：“我你换了，我们不就离得远了？不换，谁都不能换！”
游之远站起来说：“我换吧！你们愿意离女神近点，我却愿意站在女神的对面，看尽芳容！”
轰！人们就笑了，座位重新调换。
姜上舟也笑。当年她还不算班花，只不过新闻二班的班花出了问题，大家都不原意提她。这人移民就移吧，但去了美国就整天说中国不好，好像是个拿手术刀的，尽往疮疤上戳，这谁受得了？
席间就有人说起了移民问题，话题从郝若水那儿开始的。她说正在办呢，也不算麻烦。但是她有点不想移了，因为她丢不开这里的工作。
“我就想啊，每天种种花、除除草不是我梦想的生活吗？可是要每天真这样过多恐怖啊！我这不是活回去了？我妈现在就是这种生活啊，去院子里割一刀韭菜，然后摘条黄瓜，收拾收拾院子一上午过去了。到下午浇浇园子再摘个西红柿，然后晚饭时间差不多就到了。你说，我忙乎半辈子是不是也没啥超越的？”
“那你要超越啥？”傅厚德抢白她。“可不都是一睁眼一闭眼就一辈子吗？我是哪也不去，就在咱中华大地上呆着，小黄书出一本又一本，继续鼓励下一代勇敢去爱！”
大家又笑。这是个不知羞耻的家伙。
游之远放下杯子，摇了摇头，对大家说：“说老实话，移民呀，对咱们这个年龄是慎选项目！你得先想好了出去干啥？且不说挣钱难不难吧，你在国内拼搏了那么多年的圈子失去了，也就是你的事业基础丢了。而且，出去以后，山水好了，可是乡愁也有了。像我，”说到这里，他拍了一下胸脯，“我不能丢了事业，我不移民。爱人就说那我陪孩子去读书吧，辛苦你经常跑一跑。结果我们想得挺好，可过着过着，两个人就淡了，现在我又成单身汉了！”
人们就愣了。本来同学聚会说个笑话、逗逗闷子就完了，哪有爆自己猛料的？要知道大家其实都已经疏远了，各有各的生活，共同的话题也就是以前那点儿。游之远他这是要干啥？
游之远摇摇手，端起杯来。“各位男神各位女神，相聚是缘，来，为了缘份干杯！”
这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大家就站起来干杯。
因为游之远比较活跃，大家就说起了金话筒奖，游之远今年是金话筒奖的得主，傅厚德就说：“当年我们学新闻，一不小心，记者变成主持人了，还是著名主持人。游之远你真行，步子迈得那么大没扯着那啥……”
大家就笑，游之远也笑。他是外交学院院里长大的，外语一直都好。进国际台他有资本，这么些年他的观众缘也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郝若水跟了一句：“我们游之远还是诗人呢，我专门买了一本一看，我的妈呀，这是我同学写的吗？当年也没看出来他还有这才华！”
游之远又笑了。一鸣惊人他做不到，厚积薄发他认为他可以的。
大家在吹捧和自我贬低中喝得热热闹闹。
又有人提到了年终奖，说有的单位给员工奖励一只神兽羊驼，请问这让员工怎么牵着它上火车？还是说可以把它拴在单位里每天跟着进食堂？
又有人提到给员工发放台历的，说那台历上的图片就是老板本人，员工一看就气炸，这哪如发个美女养养眼呢？
……
各种奇葩年终奖汇集到一起，大家说得开心极了。这时候就有人提到了最豪年终奖——万联的第十三个月工资。所有人的目光一齐向姜上舟投射过来。
姜上舟摆摆手，“别看我！我又不是他们员工，我没有这个待遇。我的年终奖是社长给的半个月假期！”
大家的声浪就低了下去，知道姜上舟这人低调惯了，你要真跟她开这种玩笑，说不定她就真不高兴，到时候是你自己尴尬。
傅厚德就聪明地把话题扯开，又谈起了投资。可是谈着谈着，不知怎么又扯到了万联，有人说：如果万联上市，那简单就是普大喜奔的一个金融事件，上市当天不知能圈到多少钱呢！”
这话一出就有人点头，确实，万联这些年的业绩不用渲染都是刚刚的！
看众人又看向自己，姜上舟无奈地笑了，她说：“万联不上市，也不向银行贷款，朱承泽同志曾经通过媒体给过社会一个解释，他想要一个自由奔跑的企业，仅此而已！”
大家就没话了。朱承泽把调子起得太高，别人接不上了！不上市、不向银行贷款，那是它不缺钱呀！现在的行情是银行求着万联贷款！
一顿饭吃了两个半小时，多年不见，上学时那点话题也谈完了，众人脸上就都露出了散席之意。
游之远签完单，问姜上舟：“我来送你？”
姜上舟反问他：“怎么送呢？大家各开各的车，你还喝了那么多酒！”
游之远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那就走走吧，我送你去停车场！”
姜上舟说了声好。
游之远从衣架上取过姜上舟的大衣，给她披上，他看看姜上绒衫上吊着的的大红枣儿说：“我上次一见卢谷雨戴这件东西，就知道她和你家关系非浅！”
姜上舟笑了。她说：“那是小一辈儿的交情。那女孩儿很好，比赛时孩子拿给她的。呵，除了这个，家里的老物件也没什么了！”
游之远笑笑，又把姜上舟的包拿在手里，姜上舟只好任由他拿着。不过她总觉得男人拎个女士包怪怪的。方植末有时也帮安安拿包，不过那都是双肩包之类，并不觉得冲突。
于是，一起下楼去。等到了停车场双方都站定了，姜上舟伸出手要把包儿拿过来。这时候，游之远说：“小舟，我现在单身了，我可以追求你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