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是听着鸟叫醒来的。今天的鸟叫声格外清亮动听。

“末末！”安安一睁眼就见方植末跪在床上端详她。

“宝贝想起吗！”

安安脸一红。过去方植末也没这样肉麻，一张口就是宝贝宝贝的。“嗯，起吧！我带你看看羊驼去！”

“好，我给你穿衣服！”

“别，我自己穿！”安安打开他的手。

“不，就得我给你穿！”他非要帮安安穿衣服。安安却眼尖地发现了他手上的戒指。

“你什么时候戴了个戒指？”她怀疑地拷问他。

方植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低低地说：“自己买的，给你也买了。你不在，我先戴上，表明我方植末有人了，也省的总是被花痴们打扰。”

安安欣慰地探身亲了他一下。“嗯，表现不错！”

“嗯哼，也是没办法。单位新来了个助理，没事干就到我身边绕几圈儿，绕得我头疼。”他帮安安拿过来衬衫。“安安，跟我回北京好吗？我们一定要在一起！”方植末一脸渴望。

“我——”,安安犹豫了。她不禁看向窗外。

这时，早上的阳光从花格窗户上射进来，白亮亮的打在对面的墙上。她的剪影也在对面的墙上。鸟儿的鸣叫显得过分清亮，就像要把空气划破似的。这分明的、响亮的东西让她颤抖了一下：这就是什么都不能掩盖的白天，这就是让人无处躲藏的人世间。

她害怕地摇了摇头。“不，我不回去!”

“安安，”方植末难过地拉住她的手，“安安，你不想你妈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不是！”安安摇头，但她说话的态度相当坚决：“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不想回北京！”

“可是安安……”方植末能猜出来，但是他不能说。

“末末！”她难过地低下头，一颗一颗地搓她的扣子。“别逼我，我会回去，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安安呀！”他抱住她。

“别说了!”安安制止他说下去。“因为爸爸，我……，我羞于见人，甚至……羞于见你！”说完，便眼泪婆娑地看着他。

“唉，我的安安呀！”方植末把她抱得紧紧的，让她在他的怀抱里畅快地哭泣。这会儿，他不能说你没必要羞于见我之类的话，语言总是苍白的。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安安。她的苦就是她的苦。现在，他感叹的是，姚栋梁死了，却把这么大的困难留给了姚安安！这一点，姚栋梁想到了吗？

直到安安哭到不能再哭的地步，方植末才说：“好吧，你不回就不回吧！”

安安抬头用哭肿的眼睛歉疚地看着他。这时，他的眼睛也是红的。他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说：“安安，我明天就得回去。这个项目是大家的心血，我不回去对不起团队。但是，安安，一旦做完了我就来陪你。这辈子，我都陪着你！一起养羊也可以！”

“嗯！”安安感动地靠在他身上。她又想哭了。

就这么两个人抱着，互相温暖，安安像个婴儿一般什么都不想，阳光照到她的眼睛她就懒懒地把头扭到另一边，紧贴着方植末的胸口，听他的心跳。方植物则时而看窗外的景，时而亲吻她一下，或是在脸颊或是在头发。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有了。

然后，他们认真地梳洗，认真地吃饭，在大食堂里，方植物一边吃一边问她：“是不是麦子味很香？”安安点点头，确实觉得麦子味儿很香。方植末又说：“这小菜也拌得好，这么好的口感！”安安也觉得是这么好的口感。

然后，他们手拉着手踩着小道，慢悠悠地走，一直走到圈羊驼的地方，坐下来，就在羊驼的边上，看它们咀嚼，看它们高兴或不高兴的表情。上山看羊驼的人来了，他们靠在一起。人们又散了，他们还在一起。直到日落的时候，他俩站在最高的山峰上，亲吻，一次又一次。

在日落的时候，方植末说：“安安，其实事情没那么严重。你看，你妈还在冲锋陷阵，她在准备第三季的公益行动，我看她的博客说这次的主题是关于围海造地。”

安安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羞愧地说：“我真为妈妈骄傲！她就是个战士，我不是！”

方植末亲亲她的脑门儿，鼓励地说：“其实，你妈是战士，你也可以是个战士。你不必封闭自己。不回北京，也有很多事情可做！”

“我——，我行吗？”她觉得非常茫然。

“当然行！我早就见识过你那风姿了！”说完，他就呵呵地坏笑。

安安打了他一下。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肯定想起了在沈阳的时候，她冲进出租屋教训老方同志的情景。

“安安，你真的行！”方植末认真地说。“你比一般人有这个条件。你不用担心饭碗，不用担心失业。所以，上学不上学都不是问题。以你现在的学识和能力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哪怕是组织孩子们上山看羊驼呢，这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

安安的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她一直只是想躲起来，却从没想到要走出去。

“安安，生在你们这样的家庭是种幸运。不要辜负了这种幸运！你妈妈，我很尊敬她。她一直在利用这种幸运做着有利社会的事情。如果是一般人，做这些事情有多难，你知道吗？”

安安不知道。但她相信方植末说的道理。

他又说：“我的名字‘方植末’，当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还只是个小职员、兼小提琴爱好者的时候，他就希望他的儿子有朝一日能达则兼济天下，所以给我取名‘植末’，也就是扶植弱小。这种希望，让他在我的眼里充满光辉。他是这样一个有情怀的人。当然，这也是我妈看不上的一点，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呵呵，幸亏他们分开了，要不，也是惨下去！”说到这里，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安安摇摇他的手，不让他再说下去。现在他能看开他家里的事，也真是了不起！

“末末，我听你的。你走之后，我会好好生活！”

“嗯，我家安安将来一定了不起！”他热情地把她抱起来，举得高高的。“看，你现在就是最高的山峰！”

安安发出清亮的笑声。

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敞开心胸的笑。她一笑就眉眼弯弯的，让方植末简直爱不释手。他当初就觉得这样的眉眼是照亮他生活的太阳。

他们手拉着手一直等太阳完全落下去，一直等谷雨和齐家漫山遍野地找人才回去。

“找你们找得真累，要是山上信号稳定就好了！”朱齐家一连声地抱怨。“这要是遇上个坏人，报警都没法报！”

“呵呵，”方植末笑了。“我倒觉得没信号也挺好，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扔掉了，来这里就是修仙！”

“你那是老人的想法，当然，你也确实是老人了！”齐家故意揶揄了一句。

方植末抹了一把脸，笑着看看安安。“我是老人了，真对不起。所以，安安，你不能一直让我等下去！我天天都想娶你！”

安安甩开他就自己跑下坡去。当着别人说这些，她还是有些放不开。

看她步履轻快，齐家一巴掌拍在方植末的肩上，“行！方哥你真行，你就是一味药，你一来我姐就好了！”

“呵呵，我就是个老人，老人自有老人的用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