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芸家回来，刘青云表现得很兴奋，是那种创作的兴奋。他一头扎进屋子就不出来，外边怎么折腾他都没有感觉。

送冰箱和洗衣机的人来了，赵江帮着谷雨把这些东西安顿好，然后就坐在垫子上抽烟。

送货的人说：“油烟机和热水器明天才能到，你们要是今晚洗澡恐怕是不行了。”

谷雨看看赵江，赵江无所谓地摇摇头。“你们女孩子能对付，我们有什么不能对付的？这就挺好，等正式把人拉过来的时候，我让他们一个月不洗澡！”

王圆圆噗嗤一笑，过去开窗走烟。

谷雨对送货的人说：“那就快点吧，我们这里有不洗澡就难过得要死的人！”

王圆圆知道是说她，她反呛：“好像你不洗澡很舒服一样！”

“我过去几个月都不洗澡！”

谷雨说的是真话，但这话让送货的不由得上下打量她。他说：“你们外地人要是没事，可以出去转转，街上有新鲜事呢，刚刚镇上还有人打起来了。”

赵江问：“咋就打起来了？”

送货的摇摇头说：“还不是屁事？因为孩子！”

赵江敏感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送货的看看手机说：“还得送一家，没空跟您说，您自己出去打听吧！”

到了晚上，赵篇过来找谷雨商量事儿。他说有人问在家里养肉驴可否给他无息贷款，并且包销。谷雨想了想，她说：“现在咱们账上紧张,给肉驴投资你们就更不能分红。不过，在家里养肉驴倒是个好主意，不用再租地。赵哥你看能不能联系一下‘驴大大’肉馆，我们和他们合作，用他们的秘方、他们的人工，进咱们的销售网。或者他们有其他的条件也可以提一下，大家商量着来。这个事情似乎是可以做的。”

“那投资呢？”赵篇问的是关键的部分。

“咱不用再稀释股份了，太麻烦。”谷雨说：“咱重新做个项目，我出钱，赵哥愿意的话也可以投一部分，这个项目你就把它做起来，分成也是咱俩的，你看呢？”

赵篇嘿嘿一乐，说：“我的意思也是这样，行，我明天就和驴大大谈。”

“那驴大大好吃吗？”赵江看他们谈完正事儿插了一句，“好吃就带我去吃吃！”

“好吃！这不是忙得顾不过来吗？要不早就带你们去吃了。凡来通远的朋友我一般都带他们去吃，包你吃一次就记住了！”赵篇走过去，接过赵江递过来的烟。

“好，等你带我去吃！”赵江一副悠闲的样子。“赵所长，今天听人说镇上有人打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赵篇想了想，“哦，你可能说的是那件事吧！这都是外面那些网民惹的祸，本来没事，他们一咋呼就有事了。”

“说说！”赵江饶有兴趣地把腿翘起来。

“好吧，说说就说说，赵导你得给我个群众演员当当，我这信息不白提供的！”

赵江呵呵一笑，示意他说。

事情是这样的。乡里有些孩子总是逃学，老师管也管不住，就追家里去。可是家里人也管不住，最后有人说，不是爱扎堆儿打架吗？那就找个地方让他们练习一下拳脚吧，将来哪怕是做个保安也算个饭碗。这话让人听了觉得挺有道理。

县里民政局正好有人有个渠道，他说成都那里有个搏击训练馆，以前接受过一些孤儿，现在训练得挺好，有人已经开始打职业了，每月能挣钱，还见了世面。

这说法让乡里的人挺鼓舞的。逃学的孩子当中有父母离异的，有父母犯罪的，还有父母在外打工的，总之是没人管也管不了的。现在有这么个地方收留他们，正二八经地教给他们一项技能，这不是挺好的吗?

于是，民政局、孩子监护人、搏击训练馆几方签订了训练合同。据孩子们打回来的电话说，训练是挺苦的，但是顿顿有肉和水果，训练馆还带他们看电影，还请老师给他们上课。他们觉得辛苦一点，但出来见世面了。监护人听了就很高兴，民政局就觉得做了一件好事，终于给这些惹事生非的家伙找了一个去处。

可是，他们比赛的录相被网民发现了。网民先是质疑训练馆拿孩子们挣钱，后是质疑这样艰苦的训练孩子们的身体如何承担，最有力的一个质疑是这些孩子的义务教育被耽误了，当地政府不作为。

政府慌了。这怎么承担得起？网友太可怕了，上级政府都过问了。

于是，民政局、乡镇领导又找孩子的监护人做工作，让他们把孩子们接回来。可是家长又不干了，他们拿着协议说，难道白红黑字的就不算数了吗？弄出去孩子有人管，弄回来怎么办呢？让老太太漫山遍野地追孩子吗？他们回来就能踏踏实实地坐在学校的凳子上吗？家长们又力数学校老师如何如何不好好上课，做买卖、种地，一个一个的把孩子们都耽误了。

于是就发生了口角，口角升级就发生了推搡，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

赵篇说：“倒是没打起来，不像人们说的那样！”

赵江感慨地摇摇头，他最近忙着剧本的事倒没关注这个新闻。如果真像赵篇所说，那是不是剧本又要丰富了呢？

谷雨问：“赵老师是又要去探访那些拳击小孩儿的家庭吗？”

赵江老神在在地嗯了一声，说：“也无不可！”

……

他们真的去探访了几个小孩子的家庭。据孩子们的监护人说，他们过两天就动身，民政局、教育局的领导和他们已经说好了，大家一起在记者的见证下把孩子们接回来，让孩子们好好地上课。政府将一个月补贴单亲家庭的孩子四百块钱，父母双亡的或者父母在监狱里的可以多得一百。父母在外打工的就享受不了了。

因为享受不了，子女在外务工的就愤愤不平。

“同样是去乡里闹事，人家就能享受，我们就享受不了。其实，那些孩子不都一样吗？都是有人生没有养的！我们这么老了还得管着第三代，这是造得什么造孽呀？”

“他们半大小子，做一锅饭都不够他一个人吃。我和老伴就只能吃点剩的。要是让他干活，干一会儿就跑，你就是个兔子也追不上！”

“他在外面打了架，你还得给人家掏医药费。他爹一年回来一趟，给的那点钱哪够支应这个的？我活活贴补了他五年！”

“有次几个家伙结伙去坐火车，差点出事，让警察给送回来啦。你说说，我一辈子清清白白到老了遭遇上这种子孙，把我气得胳膊当时就抽了。你看、你看，我这胳膊到现在都伸不展呢！”

那老太太伸着胳膊让赵江看，她的胳膊肘处起了一个大青包，有鸡蛋那么大，摸上去是硬的，据她说就是那次让孙子给气的。

刘青云就在旁边眯着眼听，身子一晃一晃的。

等大家从探访家庭出来，往回返的时候，刘青云说：“我看这地方我们来对了。故事不动人，我都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