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多年的困苦生活让谷雨深信这一点。所以吃过午饭之后，她和王圆圆没有开车回家，而是直接到宿舍呆了一会儿。她怕堵车误点。

但中午时间实在太短，四个人根本没法休息。何况还有一个大胖子王圆圆。她让王圆圆到床上躺躺，自己在瑜伽垫子上打坐半个小时。但王圆圆根本就不肯一个人独享谷雨的床，她非要起来给谷雨梳头，因为下午是谷雨的重要时刻。

谷雨拗不过，只好由了她。

她静静地闭着眼休息，王圆圆一下一下地给她梳头，以王圆圆对那身“长袍马卦”的理解，她把谷雨的前刘海儿梳高，直接编到后边，梳了个特别精致的蝎子辫儿。

然后她又给谷雨画眉毛，就是按照周全的要求把眉形加粗，而唇膏用的是迪奥的豆沙红，只是突出轮廓，并不见什么显著的颜色。

画完以后，王圆圆左右端详，轻轻地给了一句点评：“鸢肩公子二十余，齿编贝，唇激朱。”

谷雨白她一眼，她才不是那“玉堂调笑金楼子，台下戏学邯郸倡”的风流男子。不过，这么一装扮，人就不自觉地要表现一点男子气概，比如“气如虹霓，饮如建瓴，走马夜归叫严更。”

她从包里把安安拿过来的“大红枣”戴上，心里非常喜欢。

“这么大呀！”王圆圆惊叹。她上手一摸更是啧啧不断。“好货，难得！我妈也有一个大的，不过颜色浅淡了一点！”

“他问他姑姑借的，怕我不体面！”

“嗤！他想多了！全场就你最体面！”

谷雨伸出手指，示意她别说了。她拿起梳子干脆给王圆圆弄了个双丸子头，把它打扮成个侍书童子的样子，再给她涂上粉嘟嘟的口红。

她们两个梳洗打扮，轻声说笑，并不知道别人会不舒服。

嫉妒是雨后春笋，嫉妒是无可救药的病，这不怪雨，也不怪病人，怪只怪这世间总有难免的差距。

萧随说：“起来啦，起来啦！”

余恬说：“你又没进前一百名，你激动个啥？”

“我激动地当观众，行不行？”

“行！”余恬表示“我服了你”，悻悻地起来。

张颖一直没躺，她靠在床架上看书。她放下书，看看自己新买的汉服套裙，决定不穿了。前几天还觉得它好看，现在和谷雨的衣服一比较，就觉得它像地摊货一样，不穿还好，穿了倒显得低了一格。

萧随喊：“张颖快换衣服啊，我给你梳头！”

“不换了！”

“怎么就不换了呢？买都买了！”

“不想换了，我怕弄得像唱戏的一样失了平时的状态！”

“呃，……不换就不换吧！”萧随说完便有意无意地瞅了眼谷雨。

谷雨则无所谓地笑笑，说：“就像个嘉年华，装扮得夸张点自己玩得高兴，别人也高兴，怎么会失了状态呢？扮上吧，难得有这么个玩的机会！”

“不！”张颖不领情地拒绝，她干脆重新躺下。

谷雨怔了一下，也没表示什么，打开一瓶水递给王圆圆，自己也开了一瓶。

忽然音乐响了，是right-here-aiting，是谷雨新设置的铃声。谷雨看了一眼，是那个自称她经纪人的王总监。

“王总监，有什么事吗？”

“啊，谷雨，有个饮料广告你做不做？你比赛的时候只要把那饮料搁你桌上就行，等你赛完了再正式拍片！”

“什么饮料？”

“矿泉水饮料，新牌子，是健一集团出的。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健一？它们也出矿泉水了？王总监，怕来不及吧，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就进场了！”

“没事，我已经快到了，就是先招呼你一声！”

“那好吧！你恐怕进不来，今天安检很严！”

“放心吧，我有办法！”

谷雨放下电话，看看王圆圆，说：“咱们要不提前进场吧！”

“好！”王圆圆也觉得再在宿舍呆下去没什么意思。

在开赛前的十分钟，南门口的保安大哥把健一矿泉水递了进来，一共是十二瓶。谷雨拿了一瓶，放在桌上，觉得这瓶子的设计很漂亮，手感也很好。从现在起，只要镜头扫过来，健一矿泉水就会跟着露脸。

时间到了，提示音响了三下，灯光大亮，全场安静下来。游之远风度翩翩地走出来，向全场致意，并宣布个人赛开始。

按照规则，前一百名按成绩排先后，成绩相同的按姓氏的英文字母顺序排先后。谷雨上一场没有任何失误，她排在前边，但她姓卢，她前边还有姓安的、姓陈的、姓董的、姓方的，所以，她并不着急。只有他们出现失误中止答题，才会轮得到她上场。如果他们不出现失误，每个人都过了十五道题的考核，那么今天下午就可能就没她什么事了。

当然，台上的人答题时台下也在答题，各自的成绩一样都被统计，这个次序还是略有变化的。

比赛开始。

姓安的轻快地走上台去，游之远亲切地和她聊了几句，就开始答题。这位安素心一看就是经常出来见世面的，她站在台上一点都不紧张，游之远刚念完题目，她就说出心中的答案。一连五题都是这样，其灵敏欢快的台风让人很有期待。但到第六题的时候，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点得意了，从十二个字中点字成诗的时候，答案是“遥看瀑布挂前川”，她反应成“草色遥看近却无”，等她点击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发现找不到“却”字，想返回时间已经不够用了。

“轰隆隆！”像雷劈一样，现场音效响了。这是第一场，大家还没听过这表示失败的声音，人们的情绪就有点亢奋。游之远很抱歉地拥抱了安素心一下，让她回到她的座位上去，继续答题。

姓陈的上台了。他是北大的硕士研究生，小个子，娃娃脸，戴眼镜儿。他一上来就手搭凉棚做眺望状，游之远问：“陈同学你望到了什么？”他说：“望到了对手，也望到了资金！”全场哈哈大笑，知道这位才子很放松。

一道题一道题地过，陈才子从容不迫，他不但会答题，还偶尔加几句自己的见解。游之远问：“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中的“舅姑”指的是谁，他回答是丈夫的父母，但他同时说这样出题不严谨，因为诗人朱庆餘把自己的诗呈给张籍，以刚过门的新妇的举动来比拟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但题目这样问只是问这首诗表面的意思，让回答者一时无所适从。

有人给他鼓掌。可以看出，陈才子确实功底扎实。

谷雨手心出汗了，牛人出没，要小心！

陈才子成功地进入了决赛区。

接下来姓董的上场。他很着意地打扮了一下，穿立领学生服，小风头，很像那种从民国电视剧里走出来的青年代表。游之远一看他的名字就乐了，因为他叫董必武。游之远问他，你的名字是后来改的吗？他说不是，他们家的人都没什么文化，周围乡亲也是，他的名字只是按族谱排下来的。到他上了中学才知道有一位开国功臣叫董必武。听到这里，大家就对这么浙大才子心有怜惜，因为寒门出贵子殊为不易。

可是，让人遗憾的是，这位浙大才子才回答了六个问题就止步不前了，游之远问：李白《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中“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的，“松风”指的是什么，有三个选项，他回答“吹拂松树的风”，而答案应该是古乐府的琴曲名，即《风入松曲》。这个非常可惜，因为下一句里有“曲尽”二字，其实已经做提示了。游之远问：“是不是太紧张了？”他点点头，确实是太紧张了，他说脑子都不转了似的。游之远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他也回到原先的答题区了。

谷雨有点紧张了，她前面还有个姓方的，叫方天然，她希望这位方同学能在上边多呆会儿，免得她忽然被叫上去，因为她刚刚只错了一道题，很可能接下来就是她了。

方天然一身汉服就上场了。她的头发弄得特别复杂，不知道花了几个小时才弄成。谷雨原想自己的打扮算是特殊的，但到了比赛时才知道，很多人的思路是一样的，那就是要有点古典之美。方天然脸很圆，眉毛画得过于陡峭，谷雨不知道这样画妆是不是也是有根据的，就像现场有的人还在眉心弄了个梨花妆一样。

游之远问她准备好了吗？她说准备好了。谷雨一听心里就想：完了！该轮到她了！因为她听出方天然声音发颤，她哪是准备好了，是完全没状态啊！这种比赛真不是你平时书读得有多好成绩就好。除了读书读得好，你还得胆大心细，还得镇定自若，还得敢猜会蒙。

果然，方天然才走四关就没法再走了。她把“江山代有才人出”，写成了“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完全就是个低级错误。可是，她就是犯了！

游之远看她眼含泪水实在是不忍心，跟她聊了聊小时候学诗的经历才算让她的情绪恢复正常。

“那么，接下来我们有请一下位——吉祥大学的卢谷雨同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