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不到，佳美佳超市门口就搭起了棚子。但认真说来，也不算门口，因为它离超市还有十来米，但要说不是门口，来往的人要提起这档子事，肯定会说“就在佳美佳门口”，因为佳美佳是地标。谷雨就选了这么个让城管都难办的地儿，她不占道儿，但客流充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超市有合作关系的呢，因为通远这地方的人们都习惯了商场的东西拿到门前来卖。

只见棚子上边拉了一条长长的粉色横幅，简单粗暴的一句广告语告诉人们他们是卖什么的：“奶奶山蘑菇，不用搁鸡精！”

奶奶山，住在通远城里的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王广跃承包的就是奶奶山，它是三个山头连成一体的，人们管它们都叫奶奶山。

吸引人的还不只是这个广告语，更是卖东西的人。因为这些厨娘们打扮得太可爱了，简直是从动画片里走出来的，她们都化了妆，一个个粉嘟嘟的，头上还戴着粉白相间的兔子耳朵，要多招人有多招人。你要到近前来看呢，才发现她们有大姑娘也有小媳妇，但无一例外的是，她们笑脸赢人。

只见她们一边和人打招呼，一边活面包包子，馅儿料是早就拌好的，案板上的保鲜膜下边已经码了好几十个，有个小姑娘已经在那边揭锅了。

“来，各位婶子大娘，尝尝我们的蘑菇馅儿包子。不要钱！”

“不要钱，尝尝包子，试试咱家的蘑菇！”

柳小俏边包边吆喝，谷雨就用小夹子一个个地夹在一次性碟子里，然后端到围观者的面前。“大娘尝尝吧，不放味精就足够鲜了。”

“婶子尝尝吧，不放肉，光吃素馅儿的也不错。”

有矜持的就笑着往后躲闪一下，有脸儿壮的就拿过一个尝尝，等吃过了就连连点头。“好吃，还想来一个！”

谷雨就往棚子里让了一下，里边有一个白色长条桌子，除了放置蒸好的包子，就是放奶奶山食用菌的资料。那资料上有各种蘑菇本身的营养价值，还有对某些疾病的食疗作用，另外就是各种吃法，炖蘑菇、炸蘑菇、蘑菇汤等，还包括几种馅料的推荐搭配。

一会儿功夫，进来吃包子的人就多了。说实话，包子真小啊，吃一个不够，吃三个都不够，可是你要是一直吃呢，还要不要脸了，人家这是做生意！

有人就掏钱了。一袋袋称好的蘑菇被人拎走，同时，奶奶山蘑菇的资料也被顺便带走。

一直到上午十一点，谷雨他们都在不停地干活：招呼人，包包子，介绍资料。大家连水都顾不上喝，当然了，这也就免得上厕所。

棚子里的蘑菇卖光了，商务车上堆着的蘑菇也没有了。眼看包子只剩一屉，柳小俏说：“谷雨，咱是不是要回去了？”

谷雨说：“都坐下歇会儿，咱等等！”

大家就坐下来喝口水，一边吃包子一边等着谷雨的吩咐。

但谷雨什么也没吩咐，只是和大家一样吃包子、喝水，还跟大家一起聊上午发生的故事。

柳小俏说：“谷雨，我看着那大爷吃第五个包子的时候真想说他两句，但想想又算了，咱就是花钱赚吆喝来了。”

“是啊！”待业中专生陆永莲说。“我也真的快憋不住了，哪能白给的东西就那么贪呢！”

“哈哈，这说明春田嫂子的包子做得好！”谷雨夸赞。

春田嫂子脸红了一下，说：“那还不是跟你学的，我就是干活麻利一点！再说了，以前哪舍得放这么多香油！”

大家就哈哈笑。春田嫂子这都是实在话。

谷雨就逗她：“我看春田嫂子一化妆就跟大姑娘一样，美着呢！”

“哪有，哪有你美？我总也不化妆，这一化妆就像不是自己了，半天里一直都不自在，连话都不敢说呢！”

大家又是哈哈笑。谷雨就掏出手机给大家拍照，这个和那个合影，或者自己单独来一个。

几个人就一直这么逗着玩，直到十二点多，大家不想玩了，都看着谷雨，不知她要等什么。

“回去！你们晚市时候再来！”她对大家吩咐，“春田嫂子还是去拌馅儿，量和上午的一样多，我就在这里发面。柳小俏、陆永莲你们俩就回去躺会儿，养足了精神出来卖货！记住出门要化妆，口红涂得再淡一点。”

“咱没货了！”柳小俏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棚说。

“我打电话让山上备货！”说完，谷雨就打给李金玉，“金玉嫂子，再准备一车蘑菇，品种和早上的一样。”

商务车司机也被打发回去了。

柳小俏说：“要不，永莲自己回去吧，我在这里和你轮着，你上厕所我可以看东西。”

谷雨摇摇头，“不用了，我刚上过。你们回去，精神状态好点咱好投入工作！”

那三个人只好走了。谷雨在城里临时租了一套两居室，里边什么都有，算作他们临时歇脚的地儿。

看他们都走了，谷雨坐下来，她也觉得累了。把刚才拍的照片发了一张给妈妈，又发了一张给朱齐家，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等人上门。

越等越无聊，越等越无聊，她五盆儿面都发完了，仍然认为她一定不会白等。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春田嫂子她们就来了。让谷雨一个人守着摊子，说实话有点过意不去。虽说她是给她自己赚钱，但这么好脾气又肯卖力的老板谁见过呢？

谷雨看了眼超市的大门，这时候，顾客又渐渐多了。

“你们招呼着，我眯一会儿！”她趴在长条桌子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在梦里，她眼前都是超市的大门。

也不知睡了多久，柳小俏推她，“谷雨，有人找你！”

谷雨勉强抬起头来，她正睡得香呢。“谁呀？”这时她一脸懵懂。

“是——这位先生！”柳小俏迟疑着称呼了一下。

谷雨揉揉眼睛，站了起来，她渐渐回神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白半袖黑长裤的中年男人，头发有点少，但都在努力守护阵地的样子。

“你好！”谷雨打了声招呼。她已经知道对方是谁或者在代表谁。

那人笑了一下，说：“员工说你和我们卖的洗发水上的人是一个人，我就出来看看。”

谷雨笑笑，说：“菊花洗发水，用了就知道！”

那人也笑，现在他确认了眼前这个妆容不整的女子就是那个广告明星。“你帮天地人公司卖蘑菇？”

谷雨点点头，“这是我自己的生意。”说着，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图，让他看上面法人代表的签名。

“呃！”那人很意外。

“怎么样，我的蘑菇能进你们超市吗？”谷雨一边玩手机一边笑眯眯地盯着他。据赵篇讲，这家超市的管事儿的想跟他们要好处。“

那人看谈到实质问题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谷雨说：“我会把钱花在明处，你们超市销得好，我会按量给你们提成。你看到了，一上午我都在培养市场，我坚持一段，蘑菇的销量会上升。业绩好，也是您的荣耀。”

那人抠了抠鼻翼，还是笑笑，没有表态。

“要不，我们这样。”谷雨说：“我租你们一个柜台，专卖我们奶奶山的产品。售货员是我自己的，你们什么都不用管。”

那人还在抠鼻子，这回是呵呵地笑。等他不笑了，他说：“农产品进超市是有规矩的，你以为谁想进就进？我提的条件也不算高嘛，你到别的超市打听打听！”

谷雨也呵呵地笑，她说：“那么我们不谈了，我把电话录音拿给工商局的领导听！”说完，她就定定地看着对方。

那人的表情一下就怔住了。他猜疑地看着谷雨手中的手机，他不确定谷雨有没有真的录音，但她刚才确实是在玩手机。

“要我放一下您听听吗？”谷雨调侃地问他。“我这人，不想跟人来阴的，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有时也尝试一下……，当然，您可以当我是胡闹！”

那人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同时拢拢不多的几根头发，忽然笑着说：“你看你，人不大，倒是挺鬼的。早知道是你的生意，不就好谈了嘛！要我说，你既然做广告，就给我们生鲜组做一个，广告费你就别要了，那不是还有你自己的生意吗？”

谷雨笑笑，“我的广告这么有用吗？好吧，广告算赠送，产品进超市，咱今天就签合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