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满地的油汤和肉块，谷雨穿上大衣，打开门帘走了出来。
她并没有恼火，恼火是要力气的，和他们相处她做好了一切准备。所以，她不恼火。
让他们自己教训自己，才是最深刻的教育。敢做样子给她看，那就看吧！
她独自走在大街上，想了想，到派出所去。车子在派出所门前和警车停成一排，香槟色的，有点滑稽。谷雨笑笑，推开门，看到几个警察又在打扑克。
“哟，你……谷雨到了啊！”昨天那个报信儿的机灵地站了起来。
谷雨笑笑，看到另两个手里的牌也扣下了，估计是等她走了还接着玩。赵篇站起来问：“咋？有事儿？”
她点点头，说：“赵大哥把车钥匙给我吧，我出去一下。”
赵篇披上外衣，一边掏钥匙一边往外走，“走，我告诉你加油站在哪儿！”说着话，人就跟了出来。到了外边，他小声地问：“咋，出啥事了？”
“没出啥事啊！”谷雨摇头。
“你——”赵篇用手指头点点她。“是不是那两个孩子气你啦？”
谷雨一怔，难道她挂相了？她觉得自己没生气啊！
“那个，谷雨，你头上的灰！”赵篇不好意思地胡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指指谷雨的。谷雨一伸手，才发现自己灰头土脸就出来了，她自嘲地笑笑。哼，可见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儿——爆炸之后、废墟之上!
“你也别放心上。”赵篇劝慰道，“平时，你不来，他们跟谁耍脾气，还不是因为你是个亲的？”
谷雨点点头，这个道理她懂。她一边掏出纸巾给自己清理一边问：“赵大哥，我到教育局先问问办转学的手续，另外，咱这里能寄宿的学校有哪几个呢？”
赵篇想了下，说：“县一中当然是能住校的，不过，太难进了。你这是半路转学又不是正式考的，就更得有个过硬的路子。还有个民办的学校是新开张两年的，叫作九三学校，据说是什么民主党派的人开的，……那个学校就是收费贵些。”
“哦，赵大哥有路子吗？”
赵篇挠挠头，说：“没有直接的路子，不过，这样，我帮你打听一下吧，人托人总能找到路子的。”
“那麻烦赵大哥要快点，年前我想把这事弄利落了。”
“行，一两天内肯定给你回话。”赵篇答应得很干脆。
“好，那谢谢赵大哥了！”
赵篇把车钥匙递到谷雨的手里，刚接过来，手机就响了。
谷雨一看，是姚安安的电话，赶紧走开一步接电话，赵篇则很有眼力劲儿地后退了一步。
“安安，怎么？”她们平时联系也不多，所以她这样问。
“你是在通远吗？如果在，就到长途汽车站来接我。我快没电了。”
谷雨愣住了，安安今天说话听起来很不对劲儿似的。
“安安，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问，接我就好了。我……”电话断了，这弄得谷雨很摸不着头脑。她再拨回去，自动回复是对方电话已关机。
“谷雨，是家里有事吗？”赵篇关切地问了一句。
谷雨摇摇头，站在原地半晌无语。赵篇只好说：“那我回去了，有事儿你找我！”
“哦！”谷雨心事重重地掂了下车钥匙。
她仔细回想安安说的那两句话，断定她是没有危险的，但是情绪很差。怎么个差法呢？好像、好像人生灰暗得没有指望似的。
这怎么可能，姚安安怎么可能？
她在通远的事除了妈妈和王圆圆知道，然后就是齐家知道，安安大概是从齐家那里知道的吧，因为她临出发时给齐家留了一段话，告诉他这几天会联系不便，因为她不会经常登录QQ。
安安也没说在什么时间到，这都中午了，她要等到什么时候？
没吃午饭，谷雨带着一肚子疑问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通远长途汽车站。这个地方，在谷雨的记忆里就是两个字“寒冷”。不对，还有两个字“恐惧”，天底下最难受的就是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而那就是她从小埔村半夜逃出来时全部的感受。在那种时候，饥饿都不是多么不能忍受的。
她看看汽车站售票处的大牌子，上边显示的是从通远到各地的始发时间，至于到站时间嘛，那个只能做参考，不能做准的。
她买了一盒方便面，就着茶炉的热水泡了。等面吃完了，和卖方便面的也聊熟了，跟他要了一个包装箱。她跟卖东西的借笔写了一个大大的牌子：“接北京来的姚安安”。然后，把牌子一式两份，一份放在车站的入口处，一份立在车前盖上，她则这儿坐一会儿那儿站一会儿地等着。
一直等到下午七点，天已经黑透了，才听到有人在敲车门。谷雨从后座上爬起来，打开车门，看到姚安安只穿着一身运动服在地上站着，神情灰暗。
“呀，快上来！”她跳下车，却见姚安安连个行李都没带，她心里就咯噔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头问。
“别问了，带我吃饭！”
谷雨听出她不想说话，也就不再打听。她拿了一瓶水，给她递过去，“凉的，你先将就一下！”然后发动车子，往灯光最亮的地方开。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谷雨找见个门脸儿比较齐整的面馆儿，把车子停下。进去看看，比较满意，桌子上还插着花儿，椅子上也没有老油底子。
“老板，上完面一人给我们一碗面汤！”她嘱咐。
老板应了一声。一会儿功夫，红油臊子面上来了，一碟子拍黄瓜，一碟子五香驴肉，两人对了个眼神儿，开吃。
安安不想说，那她就不问。谷雨这么多年就练就了一个察颜观色的本事，这种时候，吃碗热汤面就是最好的安慰。
等吃得汗都出来了，谷雨说：“我小时候，得到过一块驴肉，那时候我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安安勉强笑笑，知道谷雨这是没话找话。
“安安，你晚上想住哪里，是住旅馆还是住我那里？我听你安排。”
安安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安排。“随你！”
“那——好吧，就委屈你跟我睡吧！”她做了个勉为其难的表情，给赵篇打了个电话：“赵大哥，今晚你能不能临时帮我安排一下弟弟和妹妹，我来了个朋友，住不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