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年夜饭，就是因为一个讲究，很多人就要闹哄哄地聚在一起。王小蒲觉得头疼。

但是，没办法，后厨和前厅一样忙。她杀完了鱼就赶紧跑到前厅里帮忙，一会儿说不定就又要跑到后面去杀鱼。

而且，今天组织得有点混乱。

秃头经理不知怎么的，休假了。这人一年到头就像根铁钉，不但结实，还特别刁钻。据探病的同事回来讲，经理受了外伤，胳膊被人卸了。虽然最终又被医生给推了上去，可是魂魄却有三分飘在外面没有收拾回来。

王小蒲心里暗暗地高兴。

这个讨厌的家伙也有被人收拾的一天！

不过这高兴只是一瞬间，看着眼前推杯换盏的一桌又一桌的人，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孤独可怜。

什么时候，儿子才能找回来呢？

他还活着吗？

……

谷雨的年夜饭是和家人以及仰圣山庄的房客一起吃的。当然这里面包括梅宝琴和黄瀚原。

母亲不知原委，还邀请了胡老太太和郑铮。

对此，谷雨不说什么，夏至和白露也就更不会说什么。他们来就来吧，谷雨打定主意不再给他剥虾。早知道因为侍候人而让人看低，她一定离他远远的。

郑铮就坐在她的旁边。他新毛衣上洒了几点浓稠的酱汁，这是吃蜜汁排骨留下的印迹。谷雨只当是看不见。她挑几筷子青菜随便吃吃，时不时跟梅宝琴说句话。而郑铮像往常在食堂吃饭一样完全无视那些印迹的存在，执着地对付着灯影牛肉，谷雨心想，这个可能不会留下什么吧，最多就是沾几颗芝麻。

真真可惜了那么好的羊绒！

胡老太太显然已经习惯了孙子边吃边洒，她说：“过了今天，我们就要回去了。谷雨不去国外读书，真是觉得遗憾呢！”

卢文芳笑笑，说：“她主意正，我也管不了她。过好过坏，随她吧。其实我对她要求不高，她高兴就好。即便她一辈子跟着我，又能吃多少米呢！”

胡老太太惆怅地看看卢方芳，又瞥了下谷雨，说：“你能想得开，我怎么就想不开呢？我家郑铮找不到合心的人，我就替他难过。这孩子，从小都没硬要过什么东西，除了数学和军事对什么都兴趣不大，只是对谷雨……”说到这儿，不往下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梅宝琴与黄瀚原对了个眼神，夹了一颗栗子给他。

谷雨站了起来，她看看望着她的两位老人，微微笑笑，没说什么话，就向门外走去。

她一直是矜持的，但谁都看得出她的态度。

她不管里边他们接着说什么，她离开了，她想母亲一定不会为难她。

她拨电话给爸爸，过年了，他一个人苦不苦、乐不乐呢？也不知他和哪个阿姨在一起。爸爸说，你回来呆两天吧，假期挺长的。她答应了。

又给弗兰克拨了一个，老是占线，终于打通了，弗兰克很高兴，说刚刚朱齐家给他拜年，聊了会儿视频制作就聊得占线了。

她又给大硕哥哥发了个短信，让他代替她向杨叶子婶婶拜个年。她没有打电话，怕他们问她，你回来吗？

她还想到周全，其实她一直惦记这个家伙到底怎么了。以前老在班级群里泡着的人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想了想，她发送了最简单的三个字：“过年好！”

心里想到的名字一个个地都招呼过了。

装起电话，看着餐厅外面从楼顶垂下的一串串红灯笼，她惆怅地叹息一声。

还有两个人，承认不承认，他们都在她心底里压着。

…….

直到入夜白露都很兴奋，因为第二天早上她就要回银川了。

卢文芳不停地接电话，跟这个说“初三我就上门去给你全家拜年”，跟那个“过年了，咱们回去聚一聚”。总之，她一直在笑，跟人说着客气友好的话。

她的很多关系都在宁夏，她需要一一打理。

谷雨没做声，她看到腾讯新闻的头条，一个民间自办的福利院着火了，烧死了五个孩子。很多人大骂福利院的创办者，但也有很多人同情她，因为她只收很低的费用，她连自己全家都动员上一起工作，也没有赚到钱，但是这个事业在她手里已经延续了十二年。

十二年，送走了好几个呆傻的老人，也让十几个孩子上到中学毕业。

有人在骂监管的部门，说只等出了事就有人站出来追究责任，平时地方政府是干什么吃的？哪怕平时给这些民营福利院提供点帮助和指导呢，或许也能减少一点风险！

有人说，如果当地的民政部门能做好她做的事，这个事故就不会发生。这个人也不会因为办了一个福利院倾家荡产，更不会被警方带走。

有个人说，我就是民政部门工作的普通公务员，我要说句老实话，大家都希望需要扶助的对象都能得到扶助，但其实这是做不到的，是真的做不到。财政支持力度大的地方情况会好一点……

……

卢文芳问：“谷雨，怎么还不收拾箱子？”

谷雨扭过头来，犹豫了一下，哑声说：“妈，我想回去看看那两个孩子！”说完，眼泪扑簌簌就掉下来了。

卢文芳有点愕然，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儿。

过半晌，她说：“让立夏陪你一起！”

谷雨摇摇头，说：“我没事，真的没事！立夏的同学还在银川等着他呢。”

“开车去，我不放心！要不，让沈诚送你！”

谷雨摇头。“沈叔叔也要回去看看，一年到头跟着您到处跑，过年哪能还这样使唤人家！”

“那你怎么去？”

谷雨说：“我先试试订票，这几天的票应该是不难的。又不是出京的高峰期。”见母亲仍然面露忧色，她笑着说：“如果订不到，我就不回，绝对不会让妈担心的！”

……

山上比山下气温要低，雪化得慢，现在看过去，背阴的松树上还挂着雪。

院子里有花炮燃放之后的纸屑，勤务人员大多都歇下了，就任由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和门窗上的对联渲染年节的味道。

朱齐家和姚安安凑在一起做视频，他们两个坚决不睡，说要熬到十二点以后才睡。刚刚他们可是把家里所有的人和动物都拍了一遍，现在要做后期编辑呢。

姜上舟的电话就在这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赶紧走到卫生间去。

“小魏！”

“嗯，姜姐，我要回去了。打开我邮箱，剩下的你来做吧！”说完就挂上电话。

姜上舟再打就打不通了，对方已关机。回想小魏刚才的口气，她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逼迫的情形，就稍微放下心来。

这个时间，看春晚的人也要洗洗睡了，到明天、或者后天，怕真的是有人要换地方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