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抵达莺歌海,郑经在船头上就看到了一片片整齐的盐田和随处可见的风车。在盐港码头上,杨富率领着一个镇的士兵为郑经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杨富不但负责着莺歌海盐场的安全,还负责着整个南半部琼州府的陆上安全,尤其是相距不远的崖州纺织厂,更是陆军严防死守之地。
郑经登上陆地首先检阅了驻防莺歌的陆军部队,琼州府的陆军大多数都是新组建的新兵,比起承天府的军队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就算是杨富拿出琼州府最好的军队,还是少了承天府军队的那股子杀气。郑经知道这是因为琼州府的军队这几年一直都是驻防军队,根本就没有捞到仗打。
没有仗打的军队,哪里有什么杀气,只要训练过硬,在战场上锤炼几次,杀气自然就出来了。
勉励了杨富一番,郑经在杨富和盐场厂长的陪同下视察了莺歌海盐场的运行情况。
盐场厂长认真地给郑经边走边介绍盐场的运行,首先介绍的是盐场的提水池,提水池的作用是沉淀泥沙,通过风车动力带动的抽水设备将海水提到提水池中沉淀。
在沉淀的过程中用抄网打捞漂浮在水面上的杂质,这一步并不能完全去除海水中的轻质杂质,下一步就是将提水池中的海水放进各个蒸发池中。
海水从提水池中进入蒸发池中的过程中要经过三道过滤程序,才能流入蒸发池。进入蒸发池中的海水基本上就是盐水混合物,当然用现代化工还能继续分离出更多的杂质。
进入蒸发池中的海水通过日晒蒸发之后,就会变成饱和盐水溶液,这些饱和盐水溶液会顺着导流槽流入结晶池中进行结晶。
当海盐结晶完成之后,最上面的一层卤水就只能当做废液再次排入大海,通过海水的稀释之后,并不会对生态有什么影响。
看着这些宝贵的卤水溶液就这么白白地排到海里,郑经心疼得要命,别看他是农学生,可是也经常做化学实验,自然知道卤水巨大的经济价值。
然而知道又有什么用,以现在郑氏的化学水平,还只停留在制造火药的层面,想要提炼分离卤水中物质,估计再过百年都没戏。
厂长介绍完流程之后,带着崇敬的心情向郑经说道:“这盐场的设计以及生产方式都是王上一手操办,臣从开始建设盐场就一直跟在王上身边看着盐场一天天的建设起来。
这么天才的想法,也只有王上这样的圣明君主才能想得出来,臣就是再活一百年都想不到如此先进的生产方式。
单单我们这一家盐场就已经足够满足整个郑氏的优质食盐供应,同时还能大量向各地倾销,这些生产步骤看似简单,若是无人指点,就算是想破头都想不到。”
郑经微笑道:“这不算什么,盐本来就应该是最便宜的物资,历代朝廷将盐铁官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敛财。
通过强加在食盐上的赋税掠夺民财,这样的垄断使得本来没有多少成本的食盐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而百姓从事体力劳动,又离不开食盐,这就让官府通过食盐对百姓进行二次盘剥。
我郑氏虽然也是官营食盐,但是我们并不指望盐税来进行财政开支,因此我们的食盐价格可以压的很低。
百姓在市场上买盐,琼州府与承天府的价格都差不多,一斤不会超过五文钱。”
“王上说的是,如今我莺歌海盐场一年能够生产精盐两万万斤,其中大半都是销往北郑、吴军,以及南洋各地,我们对外销售的精盐,出厂价就是至少十文钱,比我们在自家地盘上的零售价格还低五文钱。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外地的私盐根本就不可能在我郑氏的地盘上存活,我们的零售成本比他们的生产成本还高,他们还怎么能竞争的过我们。
反倒是不少私盐贩子从我们的市场上购买精盐,向大陆秘密倾销,不过这种小打小闹的销售成本高昂,并不占什么优势。
要说还是吴军这样的大户,每年的采购都在千万斤以上,盐场发给鸿基基地的精盐一斤按照四文发售,鸿基基地发给吴军按照十文发售。
同样我们发给崖州批发基地的精盐也是四文一斤,崖州批发基地发给南洋各个客商的价格一般定在十文到十五之间,最低不会低于十文。
而我们对郑氏辖地的精盐销售都是采用直销模式,也就是各地拿到食盐销售许可的商人,凭借食盐销售许可在我盐场缴纳押金提货在各自的销售范围内销售。
每销售一斤盐可以提一文钱的毛利,盐商的售价必须统一按照五文钱进行销售,一旦发现有人加价销售,立即取消食盐专卖资格。”
郑经略一盘算,便算出来,单是莺歌海盐场一年生产的食盐出场价格就能给郑氏带来八十万两的毛利。
这还不算鸿基基地与崖州批发基地的食盐溢出效益,这两个基地的利润加起来不必盐场的利润少。
而生产食盐除了建设盐场,制造风车动力以及维护的这些成本之外,剩下的只是人工成本。前两样都是都是一次性投入成本,只有机械动力的维护需要一些持续的投入。
想到人工成本的投入,郑经随口问道:“盐场现在有多少工人在工作?”
“回王上!目前盐场有五百多工人工作,一年的人工成本大概在两万两左右,这还是包括了工人的伙食费。”
郑经点点头说道:“盐场还要继续扩大规模,同时也要进行技术储备,将来我们肯定要大规模进入大陆市场。
从琼州府向大陆运盐成本太高了,必须要在各个地方建设盐场,在没有便利的水运条件下,就近生产才是降低百姓食盐价格的最好办法。
我们进入大陆之后,给百姓的第一个好处就是让百姓吃上更加便宜的精盐,在大陆地区像我们这样优质的精盐能够卖到几十文。
就算是掺了沙子的盐都能卖到十几文到二十文,只要我们将便宜的精盐大量的投入市场,将会彻底的冲垮满清的盐税体系,这将给满清的财政造成致命的伤害。”
盐场场长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很多,他没想到一个盐场的生产规模甚至能够影响到一个政权的兴衰。
延平王说的没错,一旦郑氏的优质低价盐进入大陆市场,很快就能让大陆原本的官盐市场崩塌。老百姓又不是傻子,放着质量又好,价钱又低的精盐不买,去买质量不好,还死贵的官盐。
就算是买私盐犯法,可是架不住人多啊!这种冲击任何官府都无法阻挡,除非满清能够挡住郑氏不让郑氏登陆大陆的土地。
从盐场离开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洪磊忽然说道:“王上!真是学究天人,把商业手段运用的炉火纯青。
这样的手段恐怕只有古之陶朱公能与王上媲美,这样的手段应该有一个专业学问吧?”
郑经笑了,十七世纪的土鳖是没见过后世的商业战争,这食盐倾销在商业战争面前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是一门专业的学问,这门学问就叫《经济学》,也就是经世济用之学,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所有的问题最终都是经济问题。”
洪磊若有所思,郑经的观点再一次颠覆了他的三观,完全的颠覆了他所受到的教育,在经学的教育下,士大夫不管多爱钱,都是耻于言利的。
经学认为钱是坏人心智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历代的商人都不受待见,只能依附权贵存在。
形容钱的词语也没有什么好词,比如逐利之辈、满身铜臭等,然而延平王却公然的大谈钱财,大谈商业的作用,甚至还能用商业发动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