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的一生中,总会遇上一些奇怪的人;而对某些人来讲,我们自己也可能属于那种奇怪的人,但是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奇怪,没有人会觉得自己不正常。
正常,往往是现代社会中一个人追求的最高标准和价值。
我遇到过最奇怪的人并不是那位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婆的仁兄。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可以把喝下的水从鼻子和眼睛喷出来的人;在某个叫做新屋的地方,我遇到一个喜欢嚼石灰岩的乞丐;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人是我们这辈子遇到过最奇怪的人了。我有可能会遇到比他们还要奇怪的人。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他们和我遇到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来讲,又毫无特别之处。
真正让我奇怪的是一个女孩,准确地来说,是一个女人,再准确一点话,是一个以女性形象出现的不明生物体。
我说她是不明生物体,因为我不确定这事是不是真的。
在钱被偷走之后,我变得很沮丧——不只是钱的原因,在鞋垫下我放了足够应急的钱币,也不是受了欺骗的原因,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不在乎。
我变得沮丧,是因为突然间对整件事情产生了怀疑。在出发之前,我为自己准备了足够的信念,但是如果整件事情本身就毫无意义,那么这些信念又有什么用?我觉得疲倦,觉得劳累,觉得自己承担着不应该承担的责任。——重点是,你突然发现谁也不在乎,连你自己也不在乎。
我放慢了我的脚步,大概十五公里左右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天。
我记得我曾经想象过,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离开了我的母亲,快活地走在田野的郊外的情景。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我记得其中有一句话说到,我在稻田的田埂上看到一朵鹅黄色的雏菊,它就像蓝色天空向我投递的一张张小小的请柬。
当我慢慢地在横穿过稻田的水泥路上,我想起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我想起我是怎样想象这一切变成现实,我想起我在那篇文章中描述我在河边遇到那位美丽姑娘的情景,我想起她的笑声,她坚毅而柔美的脸容,我想起她在金色绒毛一样的夕阳中,抬起头的样子——
我意识到我不但感到疲倦,而且寂寞,而且情yu。
在这种状态下,遇见了她,我不肯定是不是我的幻觉。
——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美好的愿景。
第二天晚上我睡不着,看着星空爬了起来——这就是徒步旅行的好处,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但说实话,这是这次旅行我第一次在晚上赶路。
在白天的时候,我遇到许多在田地劳作的农民,我向他们讨茶水和食物,有些人友善,有些人冷漠,现在友善的人和冷漠的人全部把这里的田地交还给了墨蓝的星空和轻抚的晚风。
我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峰的轮廓,像鲁迅所说的鱼的黑色的背脊一样。这里和我的故乡是多么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我的故乡不会像这里这样开阔。
晚风吹得我心情愉悦,还有风中的香气。这么清爽、干净的风,自从我上大学以来,只经历过那么一两次,每一次都是在冬天。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雪,是在六点左右的时候,舍友突然把窗户打开,一阵风吹进了我的被窝。
“快来看,下雪了!”他喊。
窗外的树木从我来到学校,我就没有见过它们冒出过叶子,站了那么久,终于地面上的花草也被一层浅浅的泡沫遮掩了。我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植物一处白一处禄,更远一点的地方,红色的屋檐好像被水泼过了一样。那里是学生们夜里欢娱的去所。
站在窗前,我似乎感到寒风吹来还未散尽的昨夜的歌唱的哀戚。
我提醒自己不用为此而伤感,事实是,每当遇上繁华盛景的时候,我感到的都只有伤感而已。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这样。
但那晚却很好,对于那些遗憾,我只是浅尝辄止,没有让自己踏进去。我想的更多是这次旅行之后,我要做些什么。
没有人能够真正从生活的琐碎中脱身而出,除了死亡。
我想起“沙丁鱼”的理论,这和鲁迅的“铁屋”是多么的相似。
我为自己找到的名目是:我们都是温水里的青蛙,而这与生活的安适艰难与否无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