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已经钻入了林枫的神念，此刻的心魔就算是焦躁也没办法帮助林枫。地府相距他们逃命的地方不远，但是终究还是有着一些的距离。而后面的追兵初步判断，最差也得是个五行境大圆满的人物，以林枫现在的身手，依然不可力敌。

所以心魔干脆的在林枫的神念之中优哉游哉，知道了之后要去的地方是地狱，它心中反而又有着一丝淡淡的期待。

恶鬼，杀之痛快。整个地狱，恶鬼能有多少？成千上万？千万？上亿？

一点淡淡的杀心开始逐渐的由道心涌向思绪，而这种感觉对于心魔来说，就如同炽热之中的一杯冰水，合乎自己的道，对于修真者来说乃是最为快意的事情。

然而它快就不再快意了。

因为这不是自己的杀道。这不是自己的道心。心魔目光闪烁，认真的感受着这股澎湃却有另他有些危机的杀意，忽然在林枫的识海之中大叫道：“林枫，那人杀过来了！快躲！”

林枫不疑有他。因为他方才也一直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危险的感觉。此刻听到心魔的提醒，便也来不及多思考，脚步一拧，忽然一侧急急的窜出几步，却还是被一道看不见的莫名法术给割伤了手臂，鲜血直流。

林枫的胸口，那只鲲鹏印记金光闪烁，看的林枫眼皮直跳——这还是有道力护体的情况下，自己仅仅被那法术擦中，便是一道口子。要是方才没有这心魔提醒，自己岂不是要命丧于此？

来不及多想，此刻的林枫会回过身形，一招鲜吃遍天的挑水桩频频发动，但身上的伤口却是一道道的增加。到底还是隔着两个境界，再加上林枫刚刚晋升魂魄境，对于神识运用并不纯属，如此狼狈，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林枫，他有杀意，但没杀心。我估计他是怕杀你之后，道力泄露闹出的动静太大。此地距离地府不远，闹出些动静来，叫他投鼠忌器，也能吸引地府的注意力……”

“那他一旦恼羞成怒，不顾一切整死我，然后取了道力直接跑怎么办？”林枫狠狠的在心中否定他这个注意：“他现在畏首畏尾，我何尝不是？！我得让他觉得能捉住我，而不是逼他来不顾一切的弄死我！”

说罢，林枫身体一晃，差点踉跄的摔倒。身在他怀中的小树枝定睛一看，发现林枫的腿上多了一道尺长的伤痕。

魂形表象与肉身。此刻林枫的皮囊，大腿上忽然多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现在交出道力，你还有轮回的机会。”韩庆书青衫飘扬，带着个金丝框的眼睛，如同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

这也是林枫见过的唯一一个没有带着帷帽，遮遮掩掩的永仙堂人。

是因为自信么？他觉得能够吃定自己了？林枫警惕的看着眼前人，脚步悄然后撤。

“再后退一步，死。”韩庆书开口道：“我最后数三个数，三个数以后，无影剑下不长眼。”

“一。”韩庆书冷冷的看着林枫，生硬的数着。

“二！”林枫面色挣扎，却依旧没有答应下来。

“三！”

“我答应你！”

……

“有

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正吃着面的师爷，咽下嘴里的面条，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接着，这个如同油腻大叔的模板一样的男人，便放下了筷子，开始剥蒜。

一句话，似是回应他刚才的那句话，在他的心头响起。

千里传音，不用手机。这是修真者的福利，省钱。

“你也配做我陈龙的朋友？”

“既然不是朋友，那咱们还有什么可聊的？无非就是那些，就是那些……”师爷手上的蒜片刻就被剥好。奇怪的是，蒜肉被剥出来，那被剥下来的蒜皮却依然完好无损。

只是里面中空。

这是最后一颗蒜瓣。

而在他面碗的旁边，还躺着八瓣完整的蒜皮。

都是蒜瓣的模样，但蒜肉已经剥离开来。其去向么，却早就进了师爷的肚子。

“凡人的性命。”陈龙义正言辞的声音响彻师爷心底：“华夏的修真界，我陈龙先前从未听说你这么一号人物。既然你手下都管你叫声师爷，那我也叫你一声师爷罢。”陈龙话锋一转：“已然得道，成仙便指日可待。师爷你又何苦去为难这些轮回道中之人？”

“你陈龙，当真不认得我？”师爷喝了一口面汤，咧嘴一笑：“你认得我，咱们之前见过。只不过你陈组长贵人多忘事，时隔多年……你给忘了而已。”

师爷的心底不再有陈龙的声音。而相隔不知多远，但的确相当远的陈龙，此刻也在琢磨，自己到底啥时候碰上过这么个人。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没有印象。华夏的修真者，无有境的，他都能叫出名字。而得道的高人……说白了就那几个。有的就算没见过面，也透过天地至理，见识过对方的气机。然而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师爷”却很奇怪，便是称呼，气息全然陌生，若非对方刻意隐姓埋名，这陈龙便实在想不出他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号人。

“给你个提示，我原本姓江。”师爷翻动面条的速度显然便得慢了。只是过了半饷，这陈龙依旧没有声音，师爷便无奈的道出真相：“河北江家。当年发大水他们家，有点儿印象了没？”

正落座在一处卧室之中的陈龙突然睁开双眼。

“记起来了吧？”师爷轻笑了一下，接着慢条斯理的吃着他的那碗面：“你之前不知道有我这么号人，是因为我之后就没呆在华夏。我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哪个华夏凡人，又要被你们找个由头给弄死了。”

“你的父母，不是我龙纹组杀的。”

“但道心却是你们给毁的。”师爷脸上似乎毫不在意，似乎只是述说着一个跟他毫不相关的事情：“毁了他们道心，又毁了他们的一身修为。对于修真者来说，跟失了性命又有何区别？你我都知道，凡人百年，对于咱们来说，那就是过眼云烟。果不其然，我再回来一趟，这两口子果然都没了。两具白骨，埋在一起……真特么逗，这种葬法骗骗凡人也就罢了，你们龙纹组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当年江氏夫妇渡劫失败，水劫降世，滔天洪水杀灭无数无辜凡人。我龙纹组出手，乃是为了亡羊补牢，阻止这场劫难伤及无辜。天地因果相报，毁去江氏

夫妇一身修为，却也合乎天地定数。至于葬法……江氏被毁去修为，已经遁入轮回，这种葬法，便也能给他们转世之后博得一丝缘法……”

“因果相报？这就是你陈龙最后的说辞？”师爷有些讶异：“我以为你陈龙横行华夏，站得高，自然看得远。看来我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你的眼界，还不如神州大陆区区一个孩童想得远。因果……哈哈哈，多么陌生的词啊，果然，华夏还是那个华夏，还是那个‘和平’，‘温柔’的华夏。”

陈龙脸色渐渐阴沉。

神州。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放心吧，神州的人没来。就我来了。可我是华夏人，回家看看，也不行吗？”

“如果你还想活着，就滚回你的神州大陆。华夏人不欢迎你。”

“但我看到的却恰恰相反。他们欢迎我，而且很欢迎。”师爷将最后的那一瓣蒜丢进嘴里，缓缓咀嚼，嘎嘣作响：“永仙堂究竟有多少人，多少隐藏在各门各派的人，多少散仙，别人不清楚，杀了这么多的你还不清楚？他们说欢迎我，就是大半个修真界都在欢迎我。就是说明这华夏人喜欢我。”

“可还有数以亿计的华夏凡人。你倒是好好想想，如果他们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何尝还有脸说有人喜欢你？”

师爷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账不是这么算的。人跟人不一样。人有高低。”

“但无贵贱！”

“是无贵贱。可道有宽窄啊！”师爷笑道：“就跟凡人得喝水吃饭一样，你说这修真者，总得修道不是？可天地之间没这么多道可以修。你说怎么办？”

“所以你就蛊惑那些道途上毫无寸进的修真者，为你做事，就为了杀尽凡人？”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只不过给了他们一个希望。”师爷终于放下了碗筷，“给了他们一个重新打破桎梏，向上攀升，甚至是得道成仙的可能。而你，你陈龙给不了。不仅给不了，还更加彻底的断了他们的念想。‘仙凡不干涉’，好一条规矩，因为凡人，多少个明明天资不错的修真者，就因为不能跟凡人争道，硬生生的被你们毁去了道途？！”

“修真者，天资，福缘，因果，命格缺一不可。你无悟道之法，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想着杀人夺道……”

“只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陈龙闭口不言。“蝼蚁”的说辞，陈龙本就不愿与人争辩。

因为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而我十五年从神州回来，为的就是要做这一件事。我要改变这个世道，也希望发生在我父母身上的悲剧，不要再上演。”

你父母的悲剧？

那些因洪水灌溉，家破人亡的悲剧，便不是悲剧了？

他们的悲惨，却要向谁来诉苦？

陈龙嘴角撇撇嘴。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就是根本没法跟一个背道而驰的人谈话。

于是这二人最终，只干脆利落的留下了两句对白。

陈龙：“你能打得过我吗？”

师爷：“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