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原后营坊街北边靠近城墙的地方,有一所私立中学,名叫平民中学,这所创办于19年的中学和私立成成中学、进山中学、省立第一中学,被誉为太原四所名牌中学。如今战火将至,平民中学于数日前就已停课,学校教职员工逃亡一空,偌大的校园,只有一些军人在这里进进出出,显示出,这里,即将成为一个军营。
从忻口前线奉命撤出后,傅作义便将他的第7集团军总部设置于平民中学内。
尽管在阎锡山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傅作义挺身而出领受了守城任务,但仍然感到这个任务来得突然,来得有些沉重。
为了给坚守太原的傅作义以守城的信念和底气,阎锡山向他交代了太原城中尚有大量的粮食和枪械弹药,并答应将王思田代师长的第7师归还第5军建制(第7师原属第5军,抗战前夕,阎锡山为削弱傅作义的实力,决定第5军取消师一级建制),将第11旅孙兰峰部和第18旅董其武部各补充一个半团的兵力;另外还将原第61军军长李服膺的旧部杨维垣的第1旅,独立新编第1旅个团、原正太护路军两个团、个炮兵团,以及高射炮连等一些七零八碎的部队配属给他,共有1万余人。
从表面看,傅作义的部队有一万多人,但有些部队是临时配属给他的,无论是指挥还是战斗力,都不能与强大的日军相比,几乎不用打仗,就知道结果。如果不能坚守较长时间便将太原丢掉,那么,他傅作义以往的几乎是百战百胜的显赫功业,也许就要尽付东流了,把太原视作自己命根子的阎锡山怕是也不会轻饶了他,被阎杀掉的61军军长李服膺就是个教训。
回到平民中学第7集团军总部,傅作义紧急召开军事会议。
“各位,阎长官特令我们坚守太原。”傅作义说道。
话刚说完,就听副军长曾延毅说:“阎长官对我们太不公平,我们本应守绥远,可他硬调我们守山西,开战以来,都叫我们担负重要作战任务,可他的第6集团军,平型关打了一下,就给藏起來了,杨爱源、孙楚,这回干脆跑到晋南去了,他们常驻太原,明摆着该由他们守。说穿了,阎长官就是想牺牲我们5军!”
“就是,凭什么让我们守?他的嫡系部队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妈的,这仗不能打。”
“军长,是啊,你为啥接受这个任务呢?这你明摆着往我们火坑里推吗?”
“军长,你说,这仗怎么打?就凭区区一万人,我看,不用敌人打我们,我们自己就趴下了。”
傅作义见众如此激愤,怕影响士气,将手中的水杯猛地往桌上一放,大声说:“不要再说了,我既然领受了任务,就要把太原守住。我们不是给哪个人守太原,而是为国家守,为民族守。”
“我们以前做的是同室*戈,箕豆相煎的可悲蠢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为国尽忠的机会,难不成要当窝囊鬼?”说话的是7师代师长王思田。
“呵呵,就你能,到时,我看你怎么守?”副军长曾延毅揶揄道。
“身为军人,当马革裹尸。”王思田大声说。
“嘿嘿,你就在这里说大话吧。”曾延毅再次挖苦道。
“你——”王思田气得说不出话来,猛然走到教室墙角,不经意间碰了曾延毅一下。
“啊呀!”曾延毅右手马上握着左胳膊,眉头皱了起来。
“咋了,延毅?”傅作义见状问道。
“不小心让弹片扎了一下。”曾延毅闪烁其词。
“我看看,可不能让伤口感染。”傅作义关心地说。
“不用,一点小伤,不妨事。”曾延毅赶紧往角落里走。
参谋长陈炳谦忙说:“请总司令指示。”
傅作义说:“首先要命令守城部队迅速集结,4日以前必须部署完毕。北城、东城将是敌人攻击的重点,我们5军就部署在敌人重点突击方向上。1旅可部署在南城,估计沿正太路的敌人除进攻东城外,还会进攻南城。西城外有汾河,不是敌人的主要进攻方向,可配备战斗力较差的新编独1旅。”
傅作义沉思片刻:“关于城防工事与火力配备,我提出一个要旨:城防各种兵器的配备,应能集中所有火力,以达歼灭敌人的目的。为使接近城垣的敌人完全消灭于我火网内,城外近距离的死角,须以最大努力消除。各城角、各瓮城及城根掘洞,伏藏山炮,对接近城墙的敌人,以零线子母弹构成交叉火网。各城墙突出部,构筑机关枪地下室,用侧射火力辅助山炮火力。监视哨所一律设置在城墙腹部,采用互相监视法。城内房院可形成复廓者,须加筑外壕,形成纵横无数的方形阵地,以备阻绝突入城内之敌。城内较高坚的建筑物配备远射炮,并能向各方随时集中射击。”
“诸位明白了吗?”参谋长陈炳谦问道。
“明白了。”众人懒洋洋地说道。
傅作义见众人显得漫不经心,大声问:“明白了吗?”
“明白!”
“好,为维持城内秩序,决定成立戒严司令部,任命第5军副军长曾延毅为戒严司令。我再强调一点,这次,还有第二战区执法总监张培梅的执法队督战。你们知道,这张培梅可是我的老上级,他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战时,如果有畏战不前者,用不着我的宪兵队,只要张总监的执法队就够你们受了。”
众人一听张培梅的执法队也与他们守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曾延毅,心里不由一阵悸动。
11月4日下午,阎锡山又在绥署会议厅主持召开了一次紧急军事会议,这是太原失陷前的最后一次高层会议。黄绍竑、卫立煌、孙连仲、傅作义等高级将领到会。重点商讨从晋北、晋东两个方向撤退下來的部队依城野战计划。
会议一开始即陷入僵局。卫立煌不同意这个计划,所以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黄绍竑也不同意此计划,但率先发表意见:“太原固然要守,但怎样守,值得研究。是以野战支持守城?还是以守城支持野战?我认为应以守城支持野战部队的休整。因为忻口和娘子关两方面的部队正在败退,恐怕在他们还未占领阵地时就被敌人压迫到太原城边来,前方后方这许多人马都混杂在太原城边的锅底里,其危险后果不堪设想。”我主张晋东方向的部队撤至寿阳以南、榆次以东的山地收容整理,从忻口撤下來的部队除派一部分人守太原北郊的工事外,其余的撤至汾河以西的山地整顿。因此,我觉得,即使守城部队都作了牺牲,来换取大多数野战部队休息整顿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阎锡山问道。
“我主张晋东方向的部队撤至寿阳以南、榆次以东的山地收容整理,从忻口撤下來的部队除派一部分人守太原北郊的工事外,其余的撤至汾河以西的山地整顿。因此,我觉得,即使守城部队都作了牺牲,来换取大多数野战部队休息整顿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们的意思是野战和守城同时进行,这样,才有保障。”阎锡山坚持自己的意见。
“可能兼顾吗?从忻口和娘子关可都是败退下来的残破军队,军心已失,他们能担当此重任吗?”黄绍竑也坚持自己的意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来争去,相持不下。
夜深了,会议仍无结果。有的将领多日休息不好,疲惫已极,居然在会场上打起呼噜来。阎、黄二人就在这种连成一片的呼噜声中继续争论。
时针已指向5日凌晨1时,在某些将领的呼噜声中,阎锡山同黄绍竑的争执仍无结果。阎锡山本來就对黄绍竑指挥的娘子关作战极不满意,只不过碍于情面不便发火而已。情况紧急,他不想再争论下去,断然道:“军队已经行动了,要改变也无从改变了!”然后,阎锡山站起身,对赵戴文、朱绶光、楚溪春等亲信说:“咱们走吧。”
他们悄悄往外走,参谋处长楚溪春指了指那些正在睡觉的将领:“还未宣布散会,他们还不知道呢。”
阎锡山说:“不用管了。”阎锡山随即离开太原。黄绍竑走出会议厅后,却发现阎锡山指定给他使用的小汽车不见了,吓出一头冷汗,慌忙带十几个卫士摸到大南门,狼狈出城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