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县,南城顺城街杨家大院,前敌总指挥部。
这些日子,卫立煌明显消瘦了,黑干了,身上长满了虱子。身为忻口会战最高指挥官的卫立煌感觉胆子非常重,重到几乎没时间考虑自己的生死,只想把蒋委员长交给的任务圆满完成,只想不负阎锡山的厚望,而真实的情况却是,曾今的设想和现实有着巨大的差距。国军,包括中央军、晋绥军或者是其他地方的军队,与日军现代化的武器有着较大的差距,好在将士舍身用命,鏖战半个多月,没有垮下来,只是,近10万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晋北忻口这个让世人关注的地方。每次冒着生命危险上前线视察,看到残破的战壕,死状各异的战士,想起《桃花扇》里苏昆生所唱的曲子:“残军留废垒,瘦马卧空壕,城郭萧条……”时,不由得一阵感叹。
进入10月下旬后,日军的攻势陷入委顿。空军和炮兵优势已不复存在,而且,敌后的八路军和正面的守军南北夹击,基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局势对卫立煌而言,是有利的。
南怀化,朝鲜翻译韩畦对王旭旭等几个半大小子说:“你们的太君太厉害,我们打不过你们的太君,这几天我们就要往原平撤退了,你告诉我,哪里有躲藏的地方?”
王旭旭指着院里一个山药地窖说:“能藏人的地方就是这个地窖了。”
“谢谢你,我们是好朋友。”韩畦握着王旭旭的手激动地说。
下午,板垣下达了焚烧军用物资的命令,这个曾今不可一世的战争狂人实在没辙了,面对视死如归的中国军人,有的只是深深的敬畏和折服。
忻口后沟第9号窑洞,前敌总指挥部。
这天,陈长捷接到了前线官兵们的报告,说阵地前方的日军开始焚烧军用物资和阵亡士兵的尸体,浓烟遮蔽了天空。
“日军焚烧物资和尸体?参谋长,你怎么看?”陈长捷转头对一旁的李铭鼎问道。
“总指挥,依我看,怕是鬼子要撤退了。”
“何以见得?”
“一,鬼子现在是骑虎难下,增兵三次,都无所建树;二,空军在阳明堡被八路军炸毁4架飞机后一时之间很少再来;三,鬼子炮兵被我晋绥军炮兵始终压制,从而丧失优势;四,敌后,八路军不断骚扰鬼子,使得鬼子如鲠在喉,加上我正面守军的顽强抵抗,实际上,鬼子已经处于我强大兵力的包围之中。还有一点,咱们不是俘虏了一批鬼子吗,通过审讯得知,鬼子现在士气低落,士兵连饭都吃不好,甚至吃上了咱晋北的高粱。”李铭鼎仔细分析道。
“上天有眼啊,终于让咱把他们打怕了,哈哈,鬼子也有今天。我这就立即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卫总,让他拟定个作战命令,一举消灭当面的板垣师团,我要让板垣折戟忻口。”
卫立煌接到陈长捷的电话后,赶紧叫来参谋长郭寄峤。
此时,郭寄峤已经接替了郝梦龄军长一职。当时,卫立煌极力推荐郭寄峤,蒋介石居然痛快地答应了,在蒋介石的中央军里,还没有一个当过师长的人一下子当上军长的,这种先例很少。当上军长的郭寄峤极少到前线去,因为卫立煌更需要他,他还兼着卫立煌的参谋长一职,大事小事,卫立煌都与他商量。卫立煌是个纯粹的军人,不屑于案牍劳神,也就“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双方配合得很好。
“寄峤,据陈长捷汇报,忻口前线的日军已经开始焚烧军用物资和士兵尸体,看来,日军也抵挡不住了,要撤退,是不是趁机出击一下?我觉得机会难得。”
“卫总,经参谋处计算日军的尸体和俘虏的口供,以及缴获的文件证实,日军已被我军杀伤万余众,确已后继乏力,我军出击正是时候。但问题是,我军大量减员,出击的规模和效果恐怕难以令人满意。”
“也是,我军准备差,久战疲劳,伤亡减员数字甚大,攻坚力度有限,手头已无预备队可调,委员长和阎长官来电说,增援部队即日到晋,可我知道,这不过是口头鼓励罢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把忻口这么多的日军消灭掉,还真不好办,但是,拖垮日军,多杀些,让他吃些亏还是可以办到的!”
“我同意卫总的建议,这样吧,我和参谋处的人马上起草一个作战部署,交予卫总审查,也好上报战区阎长官同意。”
当夜,郭寄峤连夜和参谋处的人起草出击计划。
第二天,卫立煌拿着这个作战计划,心情非常激动,他知道,只要这个计划付诸实施了,忻口当面的板垣部队就是没被全歼也会大伤元气。然而,计划上报给阎锡山后,等来的却是山西东部娘子关的失守。东路日军疯狂地向太原追击,忻口守军的退路受到严重威胁。卫立煌眼前似乎只剩下了忍痛撤退这一条路。
南怀化,朝鲜翻译韩畦本已打算撤回原平镇,他所在的部队也做好了准备,但第二日,上级军官却突然喜形于色地高喊:“天皇万岁!我大日本皇军已经攻陷了娘子关,现在,我命令你们继续前进,直至打垮前面的支那军!”
韩畦临走时,对王旭旭说:“你们的娘子关太君不行,我们的军队马上就要杀向忻口了,再见!”
王旭旭看着这个说话和气的朝鲜人,感觉和中国人没什么两样,当时,他只有十几岁。
娘子关最高指挥官是黄绍竑。这个桂系出身,与李宗仁、白崇禧并称为三大巨头的国民党军事委员会作战部长,被蒋介石临时任命为第二战区副司令兼娘子关前线总指挥,而此时,黄绍竑手中并无属于自己的军队,这就决定了指挥上的相互掣肘。
在娘子关一线,先后投入战斗的有陕军冯钦哉的第7路军、陕军赵寿山的17师、滇军曾万钟的第军、中央军孙连仲的第6路军、晋绥军白长胜的新编第10团、西北军李振西的***教导团以及川军邓锡侯的第集团军所部41、45、47军。
此时的日军正在上海进行淞沪会战,为了尽早结束战斗,日军大本营决定抽调华北部分兵力,基于此,大本营指示日军华北方面军在完成津浦、平汉线的预期任务后,迅速夺取太原,以便调集部分兵力支援华中作战。10月1日,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寺内寿一命令第1军司令香月清司,以第0师团全部和第109师团一部,继而于7日又命令第109师团主力加入到正太方面作战,以解第5师团之危,并与第5师团在太原汇合。
战斗非常激烈,各部由于是杂牌军,加之指挥不畅导致损失惨重,10月6日,娘子关失守。
之后,阎锡山下令忻口前线的部队也开始撤退。
11月日晚9点,忻口前线各部队按照卫立煌的命令,各派小分队向当面之敌发动短暂的出击后,主力开始撤离。至此,被外国舆论称为“华北抗战*的标志”的忻口会战就此结束。
忻口会战,从10月1日开始,到11月日结束,总共1天,国民党方面的中央军和晋绥军与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先后投入58万军队,并肩作战,打死万多日军,创下了华北战场大举歼敌的记录,使得被称为“钢军”的板垣第5师团一度伤亡惨重,几乎丧失了战斗力,也使得日军6个月速战速决占领中国的狂妄美梦落空,而此战,中国方面伤亡高达10万之众。同时,它又是国共合作的典型战例,从某种程度上讲,是第二次国共合作*的标志,因此,它的意义相当深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