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远古的图腾幻化而来的吗?不然,那浓抹重彩的脸谱是如何表现部落崇拜的;你是从原始的傩舞演变而来的吗?不然,那腾挪跌宕的舞姿是如何释放先民狂野的?
浑厚激越的鼓声是你的灵魂。那鼙鼓动地的军令让人血脉喷张。和缓的鼓乐声中,考验着各自将帅排兵布阵的智慧;急促的鼓乐声中,演绎着双方将士捍卫荣誉的能力。翻飞的鼓槌将历史一页页击过,从战争走向和平;频敲的锣槌将岁月一次次打碎,又从和平陷于战争。
饰以鸡毛的大纛是你的支柱。那文韬武略的神采让人乐于归宿。一面帜,一种威势;一杆旗,一种凝聚。岁月如梭,岿然的大纛立于边塞,将匈奴、突厥、鲜卑、契丹、女真死死地挡在塞外;往事如烟,凛然的大纛环于京畿,将三国、两晋、隋唐、宋元、明清的帝祚坚挺下去。
手中挥舞的令旗是你的睿智。那运筹帷幄的淡定让人奋勇争先。每次出征,预示着一场胜负;每次杀戮,决定着一场生死。悠悠岁月,铸造了多少英雄;绵绵时光,成就了多少豪杰。
精悍无畏的小卒是你的耳目。那机警伶俐的表演让人颔首称道。一个眼神,一种交流;一个手势,一种责任。那满场翩飞的身影,将复杂的战争戏曲化,简洁而热闹;那诡异神没的出行,将惨烈的争斗生活化,紧张而有趣。
金盔银甲的古装是你的包装。那拙朴靓丽的服饰让人恍然穿越古代。一种款式,一个朝代;一种打扮,一段历史。从峨冠博带到胡服骑射,从窄衣箭袖到西装革履,每次思想革命都伴随着服饰创新的阵痛。
古朴锋利的兵器是你的手段。那锃明瓦亮的家什让人敬畏历史。刀舞,舞出一片天地;枪刺,刺出一段和平。当草莽遭遇了戈戟,一座山头便成了官*民反的象征;当英豪选择了刀枪,一座城池便成了开国功臣的赏赐。
言简意赅的对联是你的内涵。那铿锵有声的楹联让人心潮澎湃。如烟往事越千年,三国纷争战火稠。你如此钟情于三国,是将“骑赤兔追风,仗青龙偃月”的关羽的忠传播四方吗?还是将“义士孤胆,忠荣豪情”的赵云的义留给后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官渡、赤壁、夷陵......一个个战役在你的表演中一次次印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哦,这就是我家乡的传承几百年的民间社火——山西省定襄县宏道镇大马社。我是在每年的元宵节看着它长大的,我对三国的了解也是从大马社开始的,可以说,大马社用它独特的方式浸润了一代又一代的家乡人。最初的它观者如堵,而今,观看它的人已大不如前,年轻人大多被韩剧、泡沫剧吸引走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年老的铁杆粉丝以及一些初次见到它瞧热闹的小孩子。现在,它依然是那样的厚重、古朴、内敛,几百年不变,变的只是人们读不懂或不愿读懂历史了。在汹涌澎湃的现代化浪潮中,它犹如一枚风干的摇摇欲坠的枣儿,在瑟瑟寒风中固执地挂在树上。如果有人研究它,推崇它,我想,它一定不会辱没研究它的人,因为,它至少可以沾染一些现代化的因子,那就叫——“非物质文化遗产”。
我知道社火产生的年代久远,宋代诗人陆游在《游山西村》中写道:“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可见,至少在宋代之前,社火就产生了。我也知道,社火一词始见于宋代,《东京梦华录》卷八记载:“社火呈于露台之上”。我当然知道,家乡的大马社产生于明代,又称盔甲社火,仅在宏道镇的北社西、北社东、南社三村流行。是巧合吗?这三个村都带有一个“社”字,莫非冥冥之中与社火有缘?或者这是一种宿命。据我所知,在毗邻的原平市北河底、朱东社、中三村、裕里、西头、薛家庄也有类似的社火。我后来知道,宏道大马社是地社火的一种,不同于陕西陇县、甘肃庄浪县的骑在马上表演的马社火。宏道大马社虽没在马上表演,但演员脚踩大地,步伐轻灵,手挥马鞭,反而使大马社有了一丝灵气。
愿承载百年历史凝聚先人心血的这一古老社火能够在家乡永远传承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