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迪的父母在申市呆了两天后,就回文安了,说是要拜年。
他们最终也没在申市买房子,叶振飞说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在申市住不惯,还是在文安悠闲,买房暂时就算了,钱先存着到时候再看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丁宁能感觉出他们还是有些把他当外人,大概是胖妞坚持吧。
她自身赚到的钱,确实不够在申市买套房子的,而在大笔资金方面,她一直不太愿意动用他的钱。
在这一点上,丁宁觉得她蠢得可爱。
要没有她,万维不见得能拿到华友和陈林森的那么一大笔投资。
之前工作室做了一系列变革时,他抉择再三,最终没给她万维的股权,还不是私心作祟。现在一比较,他真是狭隘又自私,这让他十分惭愧。
于是,他觉得自己该在叶迪身上多用点心了。
虽然是春假期间,丁宁也没闲着,他自己一个人断断续续地捣鼓出了首歌,吴克羣的《情人节》。
这是首很欢快诙谐的歌,正好情人节快来了,趁热闹赶一波节日营销。
七天春假很快就过去,五湖四海的劳动人民,又得陆陆续续地从全国各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但上班第一天,申市还是很萧条,街道、地铁、商场,什么地方人都比往常少很多。
开元大厦也是,平日里到上班点,电梯都挤不过来,这天却是空得可以放张桌子搓麻将,如果物业允许的话。
新年开门第一天,总要放个炮的,以前这开门炮,都是家里主事的父亲放,今年这任务,自然是得身为万维老板的丁宁自己来。
叶迪也参与了,这姑娘人活越大,胆子反而越小,拿着柱香点冲天炮,引线还没着呢,就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了,还得丁宁自己再去点一次。
噼里啪啦地一通炮放完,求神告祖宗地念叨了一通,辞旧迎新,新一年的事业正式起步。
丁宁望着满地炮仗七零八落的尸体,心里很有些感慨。
前世的他,活得就跟这些炮仗尸体一样邋遢,现在嘛,还算滋润,累归累点,可付出获得了回报,挺好。
虽然刚二月中,但马上就是金三银四的招聘季,这一天早上,丁宁什么事都没做,光在和杨度讨论新年招聘计划了。
当然,期间也涉及到了万维今年要做的一些变动,比如找一个更适合的新办公地点。
开元大厦人多眼杂,早已不适合做万维的落足之处,是得尽快搬了。
想想工作室做到他这份上,也算是独一例。
新办公地点依然是租,丁宁倒想买,可惜申市寸金寸土之地,买栋办公楼,还真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下午,丁宁给全公司的人放了假,因为情人节嘛,给情侣些耳鬓厮磨的时间,之于单身狗嘛,对于放假这种事肯定不讨厌。
丁宁也和胖妞约好要陪她扫街,尽管一想到要逛一下午,他的双腿就直打抖索,可咬咬牙还是去了。
……
“师傅,去十里沙的名品一条街。”
“好嘞。”
向小诗很烦躁。
今天这么个特殊的日子,她好不容易说服了爸妈,从大老远的老家赶过来,想和张汉卓一起过节,结果张汉卓却是不回她短信,也不接她电话。
可他肯定是开着的啊,要不然定位的位置怎么一直在十里沙附近变动呢。
想到了某种可能,她的心情糟糕得无以复加。
她早就觉察出张汉卓有那样的端倪了,假如真是那样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
她还觉得非常讽刺。
之前,她劈腿了张汉卓,现在张汉卓要是真劈腿了,算是报应吧?
这时候,她无比怀念从前,怀念和丁宁在一起的日子。
丁宁可不会给她那样的担忧,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他对她始终一心一意,从不没让她疑心这疑心那过。
其实,不只是现在,这段时间,一天天地总是避无可避地接触到丁宁的种种信息,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风光,她经常性地追忆过去。
美好,都是对比出来的。
过了火车站前方的大道,路上的车辆渐趋稀疏起来,出租车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眼看着车窗外的种种景色飞逝而过,她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和丁宁也曾坐在这样的一辆出租车上,途径同样的路口,一起返回学校。
大道两旁的草木建筑似乎都没怎么变,透着股熟悉,又很陌生,尤其是那些往天空里高耸而去的摩天大楼,总让人觉得他们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以前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她以前不怎么会去看窗外的景色。
那时候,她身边总是坐着丁宁,她喜欢看他。
假如当时内心不动摇的话,她现在会是怎样的?
她这阵子经常在想这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很幸福,至少比现在幸福,因为丁宁对她的宠爱,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更是深有体会。
只是,时光不会倒退,她遐想中的那些幸福,都是虚幻的,唯一真实的,是她心口日复一日的疼痛。
蓦地感觉内心像是被人掐紧了般揪痛,向小诗连忙把头转了回来,不敢再去看窗外的景色。
恰巧的,一阵熟悉的铃声响了起来,还以为是张汉卓回电话了,她急忙拿起手中的。
并没有任何人来电,她恍然意识到那是丁宁的《情人节》,最近火到烂大街,她每次出门,都不得不塞着耳塞把音乐声调到够大。
旋即,丁宁慵懒的打哈欠的声音从车载喇叭上传了出来,这让她难以自抑地联想起了从前他们在一起时的无数个清晨。
“baby,现在几点啊?”当丁宁温柔的询问声紧接着传出,她强忍着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
和胖妞全副武装地出了门,走到哪,丁宁都能听到“嘿,baby,现在几点,今天是什么节。快,起床刷牙洗脸,今天过情人节”的歌声。
没办法,这歌前天一发布就直接冲到随乐周榜榜首了,其它三大平台成绩也是斐然,算是借势成功。
不过,他也被个别媒体打上个标签:与其说他是音乐天才,不如说他是营销天才,从直播到青年歌手大赛,再到后面诸多的成绩,他的成功离不开投机取巧。
这些媒体说这话,完全是损他的,丁宁不屑一顾,权当褒奖看了。
流行歌手为什么叫流行歌手,不就是跟着商业趋势走嘛,难不成他紧抓商业机会,还成原罪了。
他还说他们吹毛求疵地黑他,是为了博人眼球的投机取巧呢。
由于逛得是本就顾客极少的名品店,几家店逛下去,倒是没出什么岔子,就算被认出来了,因为这些店并不缺名流光顾,又有着严格的员工纪律,店员们没一惊一乍到哪种程度,更没打扰他们的兴致,至少人前是这样。
随后,二人到了叶迪最爱的巴宝莉。
巴宝莉是个风格蛮单调的牌子,特征是酷爱骆驼色。
何谓骆驼色,差不多就是土色,这个颜色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素净、平庸。
就跟lv的交织字母花纹一样,巴宝莉也有自己独特的品牌标示,那就是由骆驼色、红、黑、白组成的格子纹。
在丁宁看来,这标示更是土气,但架不住胖妞喜欢。
好在这一季巴宝莉玩起了江南概念,出了一系列拼缝刺绣风的新品,一进门放眼望去,是出人意料的五彩斑斓。
一进店中,叶迪就跟进了空中花园一样,立即双眼放光地兴奋起来。
“好看么?”她很快就看中了件颇为花哨的印花编织斗篷衫,这件编织衫,丁宁看她拿在手里比划的时候,想起了个人:犀利哥。
因为这件裙式编织衫有两层,每层的衣摆上挂着一圈深蓝色流苏,跟褴褛的乞丐服似的。
当然了,和女人逛街,永远只要肯定就行,丁宁扬起嘴角,笑道:“好看。”
“那我去试试?”叶迪又比划着,在镜子前转了个圈道。
“嗯。”丁宁赶紧在就近沙发上坐了下来。
也才没走多少路,他已经觉得腰酸腿软了。
别误会,他可以肯定这不是肾虚,是心理因素在作祟。
叶迪还没换衣服出来,又有顾客进了店。
背对街道而坐,丁宁倒没看见来人,但一听店员们一拥而上的动静就知道了。
大型奢侈品店的原则就是,招待客人的店员,一定要比顾客多,给你无微不至倍受尊宠的热情服务。
当然,这热情服务其实也没多高贵,跟屈臣氏里絮叨个不停,给你介绍这个来自澳洲,那个有多纯天然的那种,并没什么区别。
听见动静,丁宁下意识地把头往风衣里缩了缩。
但很可惜,空空荡荡门店里,身为视线中唯一可见顾客的他,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丁宁!”听到一声饱含欣喜之情的女声,丁宁暗暗咧了咧嘴,随即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去。
然后,他很意外地见着了个老熟人:张汉卓。
张汉卓看见他,跟见了鬼似的,那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眉毛和睫毛都快拧巴得打结了。
但他身边的女生,并不是向小诗,而是个很陌生的女生。
那女生亲密地挽着张汉卓的胳膊,瞧两个人相貌没半点想象的样,他估计应该是张汉卓的新女友。
要换别人,丁宁怎么着都得给句“你好”,但张汉卓就算了,他只是扯嘴冲那位女生笑了笑。
“真的是你!”确认还真是他,那女生一脸惊喜地想跑过来和他搭话,但张汉卓把她拽了住,头也不回地往门外拉。
“哎哟!”那女生猝不及防之下,被张汉卓拉得扭了脚,踉跄了好几步。
张汉卓也没管她扭没扭着,只是一门心思拽着她往外走。
何必呢,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看张汉卓那急急忙忙想走,连自己女朋友扭着脚了都顾不得的样,丁宁蹙了蹙眉,没再看他们,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时,叶迪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她不认得张汉卓,只知道一对疑似情侣的男女在门口拉拉扯扯。
疑惑地看了那对情侣一眼,她走到丁宁身边,问道:“怎么了?”
那边,已经被张汉卓拉到门口的女生,注意到了叶迪的存在,对张汉卓的行为更不满了,她奋力地一甩张汉卓的胳膊,怒声道:“别拉我了,你有病啊!”
张汉卓没回她的话,黑着脸扭头就走。
那女生没想到张汉卓会做出这般举动,不明所以之下,立即愣了住。
丁宁见状,回过头,冲胖妞耸了耸肩道:“不知道。”
“你要不过去看看?”看那女生都快掉泪了,觉得她很是可怜,叶迪急忙推了丁宁一把。
丁宁无奈,只能站起身。
不过,刚一起身,他的视线里又闯进了个有好一段时间没见的熟人,向小诗。
向小诗手上拖着个行李箱,一脸杀气,和天外卷着的阴云一样。
他很意外,迈出去的脚步顿停。
向小诗第一时间并没注意到丁宁,她此时的注意力只在张汉卓一人身上。
刚刚眼见的一切,让她明白,她的怀疑坐实了,心中满怀愤怒,她快步走到了张汉卓跟前,奋力地甩了张汉卓一巴掌。
“啪!”
耳光声清脆响亮,丁宁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愤怒地抽了张汉卓一巴掌后,向小诗锋锐的目光,向在门口站着的女生投了过去。
她心里火冒三丈,也想给那女生一巴掌。
只是,没等她付诸实践,她的视线扫到了丁宁。
很意外竟然会在这样一个场合看到丁宁,她的身子一僵,心里顿时兵荒马乱。
更让她慌乱的是,她还看到了叶迪。
叶迪身穿着一款很招人眼球的编织斗篷衫,以湖蓝色打底,上面有着绮丽而斑斓的彩色花纹,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款式,但穿在叶迪身上,跟量身定制似的,美艳得让人窒息。
叶迪在丁宁身后盈盈而立,一边嘴角勾着,一边嘴角隙着,眉目里透着股俯视般的倨傲,向小诗和她的目光一触,心里绷着的所有情绪和心思都溃散了。
她觉得自己此刻很狼狈,前所未有的狼狈,狼狈得她想要从来没出现过这里。
十里沙美轮美奂,豪华、奢侈、又张扬,有着她想要的一切,只是这一切,此刻落在她的眼里,像是一场在无声嘲笑着她的默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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