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果真一夜未归,作为郡主家的小主子,还明确表示会出银子赞助修水库,自然,没人会想,想也不敢撵他们回家找娘亲睡觉。
胡县令也没休息,那么多人汇聚在县衙,谁能不拿水库当回事儿?
经过热烈甚至激烈的讨论,水库的大小和地点基本上预定了下来,然后,腿脚快的衙差和热心人们连夜去勘测了地形,进一步确认了挖掘水库的位置和范围。
临近河边,修水库最便宜,最后定下来的就划出三处,大都是看好的荒地范围,往年大水的时候,经常被淹没的地界儿。
牵连上谁家的田地也没关系,里正出面,直接就给补偿上更好的良田,宁愿自家受些损失。
每一步都有县衙的衙差做着跟踪记录呢,这时候不“高风亮节”一回,还等何时?
这水库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周围村子的壮劳力集体出动了,这是给自家减灾抗旱抗水涝,谁不舍得卖力气?
好家伙儿,比冬日里挖河服劳役的人还多呢!
县城里的汉子也没闲着,趁着雨水多,县令大人重新挖掘了一下护城河,这河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朱阳县地处内陆,通常挨不到战争的边沿儿,就越发忽略了城门城墙和护城河的装备。
护城河挖深了,不也是一个很完美的小水库吗?只不过细长一些,形状也怪异一些罢了。
凭良心说,胡县令根本没想过要在民间集资,可是,架不住从郡主府的小少爷开始就往外掏钱了,还有那些群情沸腾的书生与“泥腿子”,带动的衙差们也纷纷掏了腰包,家里都不穷,谁愿意落在人后?
卢千总的府兵也出动了,卢府的银子也捐出来了,各大小商户的掌柜们也揣着钱财往县衙赶,他们早就组成了商会不是吗?个个赚的盆满钵满的,不就是因为朱阳县的各项政策宽松,老百姓仁厚勤劳吗?为家乡多出点力气,谁不愿意?
胡县令很激动,没啥说的,嘱咐账房先生可千万把账目记号,回头得跟老百姓交代清楚这些银子都做了什么用处。
胡夫人和采莲也没闲着,除了照看孩子,组织一下闲的发慌的女人们,布置给干活挖水库的汉子们做饭烧水还是可以的。
胡不语出门游学,说是最后一站会去京城找小阿文,所以,这么大的新鲜事儿,这厮没捞着参加。
“幸福苑”也出去不少人,郡主府和李薇那边的护卫也抽调走了一多半儿,要不是白老二不在家,带着他弟弟白老三出门了,也肯定会一马当先冲到最前面。
很久没提到白老三了,自从被带到郡主府养伤,这小子就跟得了抑郁病似的,后来,是白老二把他接到了隔壁,养好伤之后,又自发自愿的跟随着老二走南闯北谈起了买卖。
阿圆跟白承光没亏待他,当初那一箭还是替白承光挡的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从那以后,前尘往事都算烟消云散,哥儿几个的关系重新再来。
硬塞给白老三的银子,这小子死活不要,白老二接过来给他在自己的买卖里入了股,于是,在祁阳练就了一身挨揍的硬气的傻汉子,就化身成了自家二哥的保镖,还别说,往日里那种读书不成种地稍差些的难堪形象,如今全都褪掉了,活脱脱就是一个身板刚正的军士模样。
绿柳在抄扯着给这个弟弟娶一房媳妇,据说都相看好了,就等着这次出门回来老三能点头呢!
他是被迷糊阵的宗祠给驱逐过的,婚房就没给他设计老家的地界儿,反正自家在“幸福苑新居”还有闲房,最小的那一栋就给老三吧。
这样的结局大家都很满意,当初老三是个不成器的,一家人都过得心里有膈应,现在把膈应去掉了,又是欢欢喜喜的一家子人。
尤其是采莲,不知道多么开心,早先老三可是对她最好的,阿文姐弟俩就喜欢跟着白老三的屁股后头,后来疏远了,采莲曾经掉过好多次眼泪。
转悠来转悠去,总算又都成了至亲的人。
秋雨又下了起来,郡主府还没吃正午的饭呢,一声声响雷跟催命似的炸裂阴霾的天空,幸好气温还不算太低,要不然,片刻的功夫就能浇病一大部分劳动力。
胡县令手里有银子,早就那城里店铺里销售的蓑衣斗笠给包圆儿了,只可惜,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顾及到这么多的百姓。
家里有雨具的也都贡献了出来,身上却已经被淋湿淋透了,各家各户开始烧起了姜汤给送到工地上去,可不敢耽误了水库的开挖,这老天爷,下起来可就没完没了的,谁知道今儿晚上老河道承受得住这么大的容量不?
越来越多的人奔涌到水库的挖掘地点,各家各户的家伙什都拿出来了,挖水库,挖的越大越深,容纳的水就越多,这个道理小孩子都知道,那就赶紧挖吧!总比家园真的被淹了要好!
郡主府里面的丫鬟也呆不住了,小少爷们还在外面被雨水“灌溉”着呢,做下人的怎么在屋里呆得住?
“郡主,雨下的这般大,让奴婢们去把小少爷找回来吧!”
“是啊郡主,奴婢也能挖得动泥土,奴婢们去挖水库,让少爷们回家!”
……
真难为福瑞郡主了,三个小主子这么点年龄,从昨儿晚上到今儿下午,半点音讯也无,她还能坐在书案前写写画画!
宋好好在幼儿园没回来,这离家近,不需要担心,可是,郡主真的不担心另外三个吗?
“别吵吵!”郡主一张脸也阴着:“等我一会儿,想完了这个环节,你们都不会闲着。”
有事儿做,那就可以安心了,丫鬟们集体出了一口气。
“穗儿,叫个护卫,把咱家的铁匠和木匠都叫来,还留了几个就叫几个,我有安排!”郡主的声音其实还有些干涩,昨儿漂漂亮亮的讲学露了一小脸是没错儿,这嗓子可遭了大罪,“呲呲剌剌”的一说话就生疼。
大家伙儿明白了,郡主又想出新的“宝贝东西”来研制了。
但是,这样大的暴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明和创造,貌似有些违和啊!
穗儿到外面交代完,立刻回到书房候命。这一会儿子出屋的功夫,半截裤腿和裙幅就湿了,凉凉的。
郡主皱着眉头嘴里“呲呲剌剌”的嘟念着什么:“用油布?没那么多材料——穗儿,咱们库房里什么布料最多?”
“丝绸多啊!两间屋子里面都是上好的丝绸,郡主要做衣服?”穗儿是个内当家,张口就来。
“那东西——用处不大——风一吹,还不就扯了?”阿圆的眉头皱得更紧。
“还有一间屋子装的是细棉布,本来这布料也是金贵的,县城的商会预定的货物,可是运来的路上被油蜡给浸污了不少,那个运货的小掌柜都要急哭了,还是郡主善心,让他全送到咱家的库房来的呢,要不然,小掌柜肯定得回去被处罚。”穗儿小嘴巴巴的,脑袋也清楚,早先的事儿一一道来。
貌似,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儿,是商会刚刚成立时,阿圆恰好遇见的,那布织的虽精细,却没人肯买了。
那还是第一次商会发挥作用,有外来的商家主动给两个县城协商供货,阿圆不忍心让商会的第一步就缩手缩脚,也是看着那个押车的小掌柜泪眼婆娑的心生吝惜,就把这些滞销的布全付了银子运回家里来了。
“被油蜡污了——油蜡——”,阿圆的眉头忽然展开,身子“腾”的站了起来:“走,我们去库房看看那些细棉布!”
“可是有水……”,穗儿没把劝阻的话说完,郡主已经刮风一样出了屋子,豆大的雨点,“啪啪——”的落在了身上……
家里的雨具,全都捐献出去了,就连身份最尊贵的郡主大人,也没有用的了。
穗儿不敢腻歪,也一头扎进雨中,库房距离不远,淋不透,就能跑到。
身后好几个丫鬟举着衣物去追赶郡主,好歹有个遮挡啊!
真的是堆了满满一库房的细棉布,没有花色,单一的青和灰布,是夏季里百姓做衣服的首选。
阿圆抱了一匹被污染的最严重的布,另一头交给穗儿:“打开——你站到布下面——去院子里淋一会儿——”。
小姑娘稍稍愣了一下,立刻执行了郡主的命令。
就是跟过来的丫鬟们有些理解无能,这是要惩罚穗儿吗?看模样又不像,郡主这神情还挺兴奋似的,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啊?
秋雨还在肆虐,穗儿觉得,自己已经淋透了的裙幅更沉重了,她的双臂上的衣袖也贴在了肉上,真凉啊!
可是,为什么脑袋干干爽爽的呢?原本应该顺着头发流淌的雨水,被什么给留住了?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仰脸去查看,青色的细棉布,把天色遮蔽的更黯淡了,脑袋上面这一块,分明就是一大片油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