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是不行的了,而且温老大夫叮嘱说像贺大当家这种病患,最好以后就告别骑马生涯,坐马车也是不行的,这个时代的马车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颠簸出来,三轮车?牛车?也无法保证不会颠簸到娇弱尊贵的贺大当家。
那就必须琢磨出来车子的减震设备,阿圆绞尽了脑汁回想,貌似也就是车座位那儿多了几个弹簧的模样。
这件东西要是做成了,不但可以送走那堆“煞神”,而且对以后的三轮车销售有极大的助益,阿圆把想法跟白老二一讲,二人一拍即合,马上投身于减震弹簧的研制中去了。
如今的铁器作坊可是很色彩统一的,上次两个人从临清县城买来的棉布,都染成了靛青色,给雇工订做了统一的工作服,远远一看,整齐又精神。
当然,最主要还是为了干净,阿圆和老二也都穿的严丝合缝儿,利利落落的蹲在地上练习缠铁丝。
劲儿大了不行,会断掉,劲儿小了也不行,缠不成圈圈儿。
终于做好了一个形态差不多,却纠缠的并不均匀的,阿圆找了块木板在上面压一压,弹性是有了,可是,弹起来没完没了了还!
这是想安装在车底座上防止颠簸的,可是越发的多弹几下那不是效果更差?
也就是说,弹簧是可以使颠簸的力量减小,但是,由于弹簧不能马上稳定下来,也就是说弹簧被压缩再放开以后,它会持续一段时间又伸又缩,所以还需要给弹簧补充一个避震器,可以吸收车轮遇到凹凸路面所引起的震动,使乘坐舒适。
蹬着三轮车来串门的贺聪,加入了研制新产品的行列,现在,可以组成一个“诸葛亮”了。
三个臭皮匠,比照着阿圆画出来的记忆中的电动车弹簧部位的装备外形,反复试验更换铁零件,终于在日暮时分,把那个辅助弹簧的避震器给琢磨明白了。
避震器的阻力可分为压缩和回弹两部份,压缩阻力和弹簧的硬度有加成效果,遇到阻力时可增加弹簧的强度,而回弹阻力则是发生在弹簧受路面冲击压缩后的反弹行程,这也是避震器存在的最大理由,它是用来抵挡弹簧压缩后再将轮胎压回地面的力量,减缓反弹的冲击并保持车辆的平稳。
道理明白了,制作就简单了,白老二留下两个熟练工,专门缠了几个大小差不多的铁质弹簧,再根据确定下来的图纸打造几个避震器,加加班,明日里就能看到试验结果。
三个臭皮匠都很劳累,手上也都挂了彩,脸上黑乎乎的,却个个笑得没心没肺,开心呗!
贺聪甚至惋惜道:“就算让我来这儿当小工,也比回赌场里板着脸装逼强的多!”
阿圆啐他:“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一生下来就有的吃喝穿戴祖传家业,就等着你小子长大了直接当家,你还矫情?相不中赌场的规矩,到了你小子的手里,你可以改啊,谁也没拿刀子逼着你去坑蒙拐骗祸害人,干赌场也不一定都得丧良心,读书人也不是没有出过下三滥,端看你自己怎么做!”
要不就说贺聪这小子属于“欠抽型”,阿圆这么急赤白脸的一骂,他就登时明白了,点头哈腰的道了一回谢,就脚步轻快的找他老爹去了。
让这小子好好祸祸自家的赌场去吧,反正那玩意干没了也用不着心疼,要是实在穷的没饭吃了,姐不介意拉扯小子一把儿!
阿圆只顾得上乐了,没料想第二天的试验,还是不算成功。
弹簧减震做的倒是不错,装在车子上也能感受到效果,遇到激烈的凹凸能够起到松缓的作用,就是,就是还没走上几步路,“嘎嘣嘣”,就断裂了一根弹簧,再走几步,“嘎嘣嘣”又一根报废了。
白老二的一张脸也垮下来了,闻讯赶来的贺聪也傻眼了,实在不行,那,边走边更换弹簧好了!
结果,这一建议得到了一左一右四个“爆栗”。
这弹簧是用铁浆拉出的铁丝缠制的,按说应该够结实,为什么却受不了几个颠簸的伸拉收缩呢?车厢的重量也不算太重啊!
白老二此刻也堪称犟种儿,一边安排雇工继续缠弹簧,一边现场不断调试,可惜,一次一次又一次,崩坏了的铁弹簧还是死尸遍地。
贺聪到底还年轻,耐性不足,搓着手掌在一边规劝:“白二哥,别试了,虽然说‘真金不怕火炼’,这铁弹簧也禁不起你这么祸害,算了,下次再想别的办法!”
真金不怕火炼?不怕——火炼?一旁无言的蹲在地上画圈的阿圆,忽然脑中一道电闪,铁怕不怕火炼?多淬一遍火的话,这种材质的金属,会不会更坚硬也更柔韧一些?
“二弟,贺聪,走,丢火里继续历练去!”
读书时,老师推荐阅读的第一本励志书籍,就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强调一个教育理论,叫做“铁非百炼不能成钢”,也就是说,按照常理,铁这种金属,跟小孩子想要成才是一样的修行方法,在火中反复淬炼,敲击,淬炼,才能达到力量的极致理想的顶峰。
于是,铁弹簧被丢进火炉接受第二次、第三次的烈火洗礼,随后投进冰水,在极热与极冷之中反复历练。
竟然,成功了。
两根弹簧一起用力,欢快的越过一个个沟沟坎坎,车厢轻盈的微颤,到底没颠簸完贺聪恶作剧一般放置的一杯水去。
三个人就差击掌相庆了,贺聪回去准备行程,白老二到铁器作坊重新打制避震器,既然是给自家人装备,那就大方些,装四个减震设备给贺大当家好了。
阿圆心情正好,一溜小跑拐去李薇的宅院,那丫好几天没出来转悠了,在家里都琢磨些啥哩?
绿柳照例迎接她进屋,小声的嘱咐阿圆:“姐姐小声些,夫人这几日没精神,老是觉得劳累犯困,不过吃喝上一点儿没少,身上还长了肉呢!”
那丫是犯懒了吧?阿圆笑了,冬日里嘛,贵夫人又闲着没事儿干,屋里的火炕又温暖,舍得出屋还奇怪了呢!
“那我不进去吵她了,也别老让她睡觉,等醒了,让她在外面走走,多活动活动,还有,每天早晨得坚持做那啥‘五禽戏’,记住了没有?”阿圆又想当人家姐姐了,跟嘱咐小孩子似的啰嗦。
绿柳掩着口笑,使劲儿点头。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的阿圆,哼着歌往家里走,其实说是李薇胖了,自己也跟着长了肉呢,当病号养着一段日子,果然还很不错。
可是,自家门前那儿围了一堆人呢,是怎么一回事?看笑话的又跑来了?这次不怕放狗咬了?
阿圆直觉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女人嘛,天生第六感准确无比。
果然,摊上事儿了,白家,摊上大事儿了!
这群人不是客串看热闹的,这是精心组织过的一个小团伙儿,连参加本次活动的衣裳腰带头饰,都是统一配备的,远远望去,白花花一片,怎么就那么瘆人啊!
咱家里,最近没有死啥人吧?除了几年前白家娘死爹亡,按说,不应该现在才办丧事啊!而且,作为白家长媳一枚,就算是祭祖也得先给咱打个招呼吧?
而且,祭祖的阵仗,需要铺排这么大吗?
实话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齐氏阿圆,此刻小腿肚子有点转筋儿了,大白天遇到了鬼,齐刷刷一群身着孝袍孝衣,头顶飘飘洒洒的孝帽子的人,木然站到你家门前,你会不会害怕?
要不是那孝衣孝袍明显不是一个年代出品的,本白的奶白的黄白的灰白的层级分门别类,有的还泼溅上了油渍污垢,貌似从多少人家的丧事上凑合来的微统一服装,阿圆还真的会以为沦落到了人间地狱,见到了小鬼拘魂。
白老二和采莲堵着门口,那脸色也跟土灰似的黯淡了,院子里,大黑愤怒的吠叫声凄厉。
一只木门板,也用白布垫着,其上一具灰不溜秋的女子人体横陈,一动不动,就正正好好的安置在白家门前,与白老二兄妹二人对峙着。
一个头上还算光溜儿的男人鸡猫子鬼叫着:“我那冤死的媳妇儿啊,你要是真的被人害死了,丢下我们父子几个,可该怎么活?”
围绕着这具门板,三只小娃子跪在地上跟着哭嚎“娘啊——”,再加上身后的三大姑八大姨家的兄弟姊妹们,一水儿的孝衣孝袍,这场景,怎一个“凄惨悲凉”可以形容?这生生就是“人间地狱”现身了吧?
可是,这声势还不够壮大,远远地,迷糊阵的村民们也组团儿赶来了,头前带路的,正是这山高皇帝远地界上的“土皇帝”——里正大人是也!
跟随的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还在路上就挽袖子捋裤腿,这个说:“再不能放任这一家子祸害村里了!”
那个答:“就是!凭什么咱村的好风水都叫他家占了?荒地的砖窑有卢家的一份儿,咱不管,可白家占的荒地得要回来,要富,大家伙儿一块发财,要穷,大家伙儿一块去要饭,不能只惯着他一家独大!”
里正的的声音跟从海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阴冷:“这次,他们家还敢闹出人命来,我做里正的,再不能睁着眼不管,走,大家伙儿跟着我去白家评理,不叫白承光磕头赔礼给大家伙补偿,我这个里正就不当了!”
跟一群穿戴的跟鬼似的人物较量,阿圆心底里打怵,但是,跟里正这些眼红白家财产,意欲抢夺胜利果实的“饿狼”,她可是最来精神的,自家没干什么伤天害理取人性命的事儿,为什么要担惊受怕?谁知道那门板上躺着的是哪只鬼啊?干姐什么事儿?
阿圆立定身形,在孝子贤孙的队伍后面高声喊道:“采莲,去,把砖窑上的兄弟们都喊过来,带上家伙什,还有卢家的婆子小厮,扛上大扫帚来白家驱鬼!”
小采莲听到这声喊叫,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小手扒拉开人群就真的往外跑,那动作滑溜得是抹了油一般的迅疾。
孝子贤孙的队伍里,顷刻就有点儿乱。
那个捂着脸哭丧的男子扭过头来,正好跟挤进人群的阿圆打了个照面,很脸熟——这是——
再往门板上细瞧,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女人——是——是石头家的?
那这个男人就是李石头?这三个哭唧唧的娃儿,就是这夫妻俩的种儿?
石头家的——死了?
死了为什么抬到自家来?想要赔偿?自家为什么要赔偿她?
李石头“嗷——”一声哀嚎,捶胸顿足的又是一番表述:“孩子他娘啊,可怜你一辈子没享过福,临了落的个被恶狗咬死的下场,我们李家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阿圆脑子里轰然炸开,脚下软绵绵的,身子勉强靠住了院门才得以站直立,石头家的竟然被大黑咬死了?不是就咬了一口,还隔着棉衣裳,就算是咬到了皮肉,庄户人家,拽一个小男娃过来,撒一泡童子尿就完全解决了,为什么竟然会死去了?
纵然是石头家的百般可恶可憎,但是也罪不至死,自家这放狗伤人的事儿真的作大发了,平白白一条人命啊这是!
这是犯罪的是吧?纵狗行凶,害人性命,天啊!
在前世里法治社会里呆的时间长了,很容易就给自己扣上几个难以承担的大帽子,阿圆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又一层层细毛汗渗出来,刚才积聚起来的精神头,一下子就被抽空了。
李石头此时已经看到了里正等人的声援队伍,嚎叫声更是响亮,指着白老二和阿圆:“现在你们说怎么办?我苦命的媳妇被你家的恶狗咬了,几个孩子也没人管,我们要赔偿!把你家的荒地交出来,铁器作坊交出来,我们就私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