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之加罪,何患无辞!你堂堂守夜人衙门的青年才俊,就凭随意拿出一坨土,就可以加害咱家。唉!咱家本就是戴罪之身,风烛残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早就无所谓了。你说是就是吧!只是这自古公道自在人心。你如此欺瞒皇家,皇家的皇子、公主可还就在此地呢,他们会信吗?”刘老太监看着赵子安,冷冷笑道。
此时,刘老太监说话的态度改变了很多,再也不敢对赵子安这个小小的铜镜心存轻视之意。赵子安也从口中原来的“小小铜镜”变成了“青年才俊”!
性格暴躁的大皇子大声道:“那个铜镜,你还有其他什么证据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眼里,眼前这个小铜镜是如此的面目可憎,看到他就忍不住性格暴躁。
二皇子一言不发,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大有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自己曾亲自向这位小铜镜示好,哪知这个小小的铜镜却并不买账。
长公主秀眉微蹙,陈夫子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你到底是哪头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对友。听到大皇子开口说话,赵子安转过身来,满脸堆笑道:“大皇子殿下英明神武,此案,要不你来接着审?”
“审就审!”大皇子腾的站立起来,就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能言善变的刘老太监,竟是半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又坐了下来,愤然道:“哼!你是这个案子的主办官,你接着审就是了!”
解决了大皇子这个麻烦,赵子安霍然转过身来,手中的惊堂木砰的一下拍在大堂上,大声喝道:“刘公公,你且回答我,你花坛里的土到底从何而来?”
“哼!这花坛放在屋外,成天那么多人经过,要是咱家说不知道呢?咱家虽是戴罪之身,将死之人,但你就凭着花坛里的土就想定罪,也未免太儿戏了!”刘老太监冷哼道。
“好一个巧舌如簧!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带证人!”赵子安双目直视着刘老太监,目光熠熠,似是要看穿他的内心。
果然,刘老太监听说带证人三个字,身子下意识的一颤。
那日,赵子安请求长公主帮忙,试图在这些守陵中的太监、宫女中寻找一个知情者,也就是“卧底”,本来只是一着闲棋,没想到,经过连日来的查访,还真被寻找出一个目击证人,今日还派上用场。
紧接着,就见一个宫女被带了上来。这宫女见到营中诸人,上前给你大皇子、二皇子施了一礼,又才给长公主施礼。这宫女以前就在长公主府中,后来,不小心弄坏了皇上御赐的佛珠,差点被神景帝斩首,后来幸亏长公主求情,才被逐来守陵。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只能在端陵之中守陵孤老,哪想哪日寅时起夜时,却无意中看到端陵内务府总管兼礼部郎中带着小贵子偷偷摸摸跑了出去,哪些第二天就发生了端陵被雷击的事情,后来又接到了公主的口谕。
“紫玉,你且说说,案发当日寅时,你看到了什么了?你如实招来,本宫为你作主!但若有一句虚言,即便你曾是我府上的,本宫也绝不轻饶。”长公主开口说道。
原来这紫玉竟是长公主府上的。听了长公主说话,陈夫子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长公主。
紫玉脸色一红,道:“回公主,那日寅时,奴婢起夜时,正好看到刘总管和小贵子趁着夜色往端陵方向而去。”
“你个小妮子!自你来到端陵后,咱家向来对你不薄!你这小身子骨儿,当初要不是咱家帮衬着你,你早已死了八回了。”听到紫玉说话,刘老总管一下子扬起头来,双眼露出愤怒的光,对着紫玉尖声尖气吼道。
“刘总管,奴婢说得句句属实!那晚,奴婢确实看到你和小贵子外出。”紫玉看了一眼长公主,又鼓起勇气道。
“刘总管,你可知道,正是由于你手段高超,时常用小恩小惠哄骗这端陵之中的宫女、太监,几乎将端陵经营成铁板一块。你才能在这端陵之中为所欲为,这才给本官办案带来了难度。果然不愧为首屈一指的御前大总管。但幸好有长公主帮忙,否则,本官还真找不到证人!”
听了几人对话,御林军府中郎心中暗忖,没想到这太监竟是如此难以对付,要是换了自己……
刚想到此处,就见刘老太监露出双眼露出阴毒的寒光,似是要将宫女紫玉吞之噬之,声嘶力竭道:“那好!那咱家问你。那寅时正是一天晚上最为黑暗的时候,那天晚上又下着大雨,你又是怎么看清咱家的?你要是污蔑咱家,以后在这端陵,咱家也绝不轻饶!”
这太监曾经长居高位,即便在这端陵冷宫之中关了几十年,一旦发怒,也自有其威风。
“奴婢怎敢冤枉你。那天晚上,电闪雷鸣,正是有闪电的时候,奴婢正好看到你们两个身影。”紫玉脸色一横,看也不看老太监,看着长公主,带着哭腔,“长公主,奴婢说得句句属实,那晚奴婢确实两个刘总管两人出去……”
“你竟敢冤枉咱家!”刘老太监嘶声道。
“刘总管,你不承认是吧?你以为本官今夜抓你,只是凭着这紫玉的一面之词吗?”赵子安霍然转身,双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时,赵子安又道:“带证物!”
话毕,就见胡捧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件衣服拿了出来,放到刘老太监的面前,道:“刘总管,这两件衣服,你应该不陌生吧?”
这两件衣服,上面沾满了泛黄的泥土,与封土原上的极为相似。赵子安缓缓道:“刘总管,这衣服你又怎么解释?”
“哼!这件衣服的是咱家的不错!”刘总管看了一眼赵子安,像看白痴似的,“咱家现已是戴罪之身,这端陵之中哪个不晓,咱家经常做粗活,身上沾些泥又有什么?这端陵宫中,哪个还没有件脏衣服?”
“赵大人,你总不能就凭着一件带泥的脏衣服就想定咱家的罪吧?”
你倒很聪明!这衣服这么大的型号,正好适应他肥胖的体形,即便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所以干脆的认了。
见这个证据又被刘老太监轻易揭过,就连一直坐在那里隐而不发的柳青都有些急了。每一个证据都被这刘老太监揭过,这个案子再这样审下去,即便审到明天,估计也审不出个结果。
而且,今晚审案时,竟然还将大皇子、二皇子和长公主等请到场。心中不由叹息一声:这年轻人,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你这案子,我看你怎么收场?
大皇子有些烦躁不安的站起身来,要不是先前赵子安要叫他来审,陈夫子又在,他早就忍不住了。心里冷哼一声,要不是陈夫子在,这两人如此啰里啰唆,要是让我审,先将两人绑起来,每人先打上五十大板再说。
二皇子脸上浮出莫名的笑意,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倒是长公主若有所思,似是她也想道赵子安该如何审下去?
御林军府中郎将童安也有些烦躁不安,作为刑部办案出身的官员,眼前这些证据已是环环相扣,完全可以一顿板子解决。
哼!如果一顿板子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就两顿板子!
板子之下,真理浮现。
这年轻人如此温温柔柔,这刘老太监又多般狡辩,我看怎么能够审出结果?
哪知这时,就见赵子安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刘老太监的右手,大声喝道:“刘公公,你百般诡辩,万般遮掩,那也就罢了。”
“那本官问你,你这手上的勒痕你又作何解释?”
这时,就见明亮的灯光下,刘老太监的手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痕,似是被绳索拉过。
然后,赵子安又将小贵子上吊的绳索扔到刘老太监面前,道:“这绳索,是不是就是你用来勒死小贵子的绳索!如果本官没有说错,你这伤,就是勒死小贵子时受的伤。你知道本官为何要今晚连夜审你,本官就是担心,再耽搁下去,你手上的伤就消失了。那时,本官就再也没有证据了。”
那日,赵子安一来就看到刘老太监手上的伤痕,刘老太监又有意遮掩,赵子安也隐而不发,直到案子到关键的时候,才图穷见匕。
刘老太监看着手中的伤痕和绳索,颓然的低下头去。很快,复又抬起头来,昏花的老眼明亮的盯着赵子安,犹如战败的公鸡又重新燃烧起了斗志。
赵子安走了过去,凑到刘老太监的耳边,低声说道:“本官既然连夜审你,自是证据充足,你真想端陵血流成河吗?别以为你背后的主子能够救你!”
刘老太监霍然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子安,似是没料到赵子安竟然在这短短的几天,查得比他想像得要还多。作为伺候先帝几十年的大宦官,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来,这个年轻人只是不想深查而已。或者,只是想自保而已。
想到这里,心里防线被彻底击溃,将肥胖的脑袋耸拉下去。
赵子安长叹一口气,知道这刘老太监先前已听懂了自己的话。今天晚上,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外乎就是为了避免陷入泥淖。
赵子安淡淡道:“刘公公,现在,你可知罪?”
这时,就见刘老太监站立起来,缓缓踱着碎步,死鱼般的眼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一字一顿道:“赵大人,好俊的英才!要是你再早出生几十年,咱家自会好好提携培养你,可惜咱们无缘!”
“大颂代有才人出,这盘棋,咱家输了,输得心服口服。看来,大颂气运未绝啊!”说罢,肥胖的身子轰然倒塌在地,嘴角流出一抹鲜血。竟是在这一刻,服毒自尽。
赵子安站在那里,脸上露出落寂的神色。刘老太监曾经服侍先帝,也曾是一时无两的风云人物,没想到临老了先是被派了守陵几十年,最后还服毒自尽。
自古伴君如伴虎。以这老太监的手段,即便不入宫,再怎么都会成为一方人杰。
顷刻,赵子安调整好情绪,对着大皇子、二皇子、长公子以及陈夫子作揖道:“此案,已真相大白!”
他早就料到这个结局。如果在独自审讯时,刘老太监突然死去,这个案子怎么都结不了案。而现在就不一样了,有两位皇子和公主参加审讯,此次审讯自然而然就能定案。
“这就完了?皇陵被毁,就只死了一个人?”大皇子站立起来,不满道。
赵子安深深看了一眼大皇子,又立马转身。现在,他终于明白刘老太监为何费尽心机陷害二皇子了。如果大皇子失去二皇子这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大皇子上位以后,估计大颂的江山气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二皇子站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子安,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如果他不是这端陵案的主办官,像这般小人物,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哪知这人却不为己所用。如今,刘老太监已认罪伏诛,栽赃大皇子已绝无可能。此事,只能暂告一个段落。
长公主带着宫女紫玉,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小铜镜,离开了大堂。这个铜镜,有些不简单。今晚所有的人,都被他给利用了。
柳青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赵子安的肩膀,连声说道:“不错,不错!”
御林军府中郎将也走了过来,大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赵大人小小年龄,没想到办案竟然还有如此一手。厉害,厉害,实在是厉害。”
然后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这个老东西,我早就怀疑他了。果然不是好东西,服侍先帝,竟然还要炸先帝的陵寝!”
“子安,你立功了。这么大的案子,规定的十天破案,你只用了五天,牟公自然会重重赏你。”胡捧、苟友走上前来,对着赵子安祝贺道。现在看来,当初柳银镜将他们作为一个小组,是多么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