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祁醒来的时候,后脑勺一阵一阵地疼,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几句,这才抬头关心自己现在何处。
双目一望,竟是黑乎乎的四面墙壁——显然是身处牢房。
他一愣,又惊又怕,正在这时却又一个嘶哑的声音桀桀地笑:“嘿,新来的!”
晏祁被这声音一吓,终于回神。他向四处里望着,却没有看到出声的人,不由强撑着,站了起来,扫视着周围,急切地发问到:“你是谁?你在哪?这里是哪里?”
那声音又响起来,这回还伴着铁链拖曳的声音,那人道:“我在你隔壁,左边。你到墙壁这边来,我就在墙后面。”
晏祁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左边的墙壁那里。他有点好奇,那个人似乎是被铁链锁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犯了什么罪才会被这么对待。而且晏祁也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晏祁到了墙壁边,试探着问了一句:“前辈?”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嘶哑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大牢里显得有些可怕。晏祁安静地等他笑完,虽然他一点也不知道哪里好笑。
那人终于停下了笑声,他说:“小伙子是江湖人?”
晏祁摇摇头,想到对方看不到,这才出声否认道:“不是。”
那人显然有些意外,他道:“哦,你称呼我为前辈。我还以为你是江湖人。”晏祁无奈,因为他不认为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桀桀笑的人会是个和蔼的老大爷啊。
那人问到:“你叫什么名字?”晏祁老实回答了,那人又继续问:“你多大了?”晏祁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说了:“23了。”
那人沉吟着,来了一句:“年轻人。我看你还是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吧。”晏祁一愣,就听那人接着说:“毕竟这虎门十八寨的大牢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虎门十八寨?
晏祁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疑惑,他重复了一遍:“虎门十八寨?这里是虎门十八寨?”
那人一笑:“哈哈哈,你才知道这里是虎门十八寨吗?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震三山颜虎的地盘?”
晏祁摊手一叹,道:“没办法,我一个人出门在外,不识路,也不知道怎么走的,就到了这里。”
那人似乎走动了几下,铁链发出撞击的声音。他说:“那你总知道震三山的名号吧?”
晏祁无奈地笑了笑:“略有耳闻而已。”
那人也笑起来,道:“这颜虎也厉害,从个小喽罗爬到今天大当家的位置,确实厉害。但是,厉害虽厉害,他现在却快要死了哈哈哈。”
晏祁离江湖、离武林一直都很远,关于颜虎这个人也只是通过那些模糊不实的传闻得知的。他不由得愣愣出声问道:“他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抓我?而且我听说虎门十八寨不像普通的土匪强盗滥杀无辜,奸淫掳掠,怎么就抓了我呢?”
隔壁那人还未回话,这时却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晏祁不由得迎了上去,抓住了牢门,直愣愣瞪着那拿着牢饭的男人:“快放我出去!你们这是犯法的!”
那男人没有回话,只是恶劣地把盘子放到了地上,用脚尖推了进去,然后丝毫不理会晏祁,转身离去。晏祁努力摇晃着那栏杆,却丝毫没有用,即使再大声呼喊,那人也没有回头。晏祁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本就饥饿的他此刻几乎没有了力气,他瘫坐下来,死命瞪着面前的牢饭。
米是糙米,还能看到里面混着沙子,荤菜只是夹着几条丝一样的肉渣,再加上一团黑乎乎的青菜团。
肚子叫的声音在安静的牢饭里回荡,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晏小公子气了一会,还是硬着头皮把牢饭吃了下去——恶心也得有命来恶心吧?但只是一口,晏祁就把吃进去的又吐了出来,那人听着晏祁的呕吐声,乐不可支,笑得特别畅快。等到晏祁停止呕吐,捏着鼻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东西时,那人说了一句:“小子,你是个富家公子哥吧?”
晏祁被噎了一下,他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那人笑了笑:“我看你是有大造化的。”
不等晏祁说话,他就从牢门的铁栏杆缝隙里伸出手来,手里拿着一块碎瓷片,上面盛着一丁点的水。晏祁知道他是被铁链锁着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牢房角落里那一点点空间,所以他的活动很艰难。晏祁接过来时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想到他刚才的话,不由得问道:“刚才前辈那是什么话?什么大造化?”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看你长得不错吧?”
晏祁还是很不解,那人压低了声音,透着一股八卦味:“颜虎要死了,所以在找清秀男子冲喜呢!我看这几日抓来了不少青年男子,不过等你一来,他们就全部被放走了。我听把你抗进来的那个小圆脸的意思,颜虎看过你了,觉得你相当符合要求,就把你留下了。你还是救了一大堆青年人了哈哈哈。”
什、什么?!冲喜?!还是清秀男子??而且就他被看上了?!!!
晏祁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
晏祁感到前途昏暗。这龙阳之好他也知道,从前在青楼里厮混,也是见过那些冲自己抛媚眼的小倌们,但是他从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抓男人的,更没有见过临死之前要娶男人冲喜的!
他狠狠骂了一句:“这算什么大造化?!”
被老女人逼得远走他乡,现在自己还要被老男人强娶做压寨夫人雌伏他人身下么??!
他摸了摸脸,头一回痛恨自己的美貌起来。
只过了一夜,就有人打着火把从过道里走到晏祁所在的牢房——居然是把晏祁掳掠来的圆圆脸和中年人!晏祁心里还想昨晚隔壁人说过的话,再看看面前两个二话不说就要把他拉出去的两个人,不由有些慌乱:“喂喂喂!你们该不会真的要抓我去冲喜吧?!”
圆圆脸和中年人对视一眼,又转向晏祁这边的方向。他抓住晏祁的左胳膊,边和中年人一起把晏祁拖出去,边呵斥到:“问那么多做什么!跟我们走就是!”
晏祁还待再说几句,就被早有准备的中年人用布团塞住了嘴。他近日落魄了点,不由得脾气上来,呜呜发着声音想要破口大骂,却说不出成音的话来。他不甘心地扭动着身体,却感觉到脸上出现了冰凉的触感——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抵在他的脸上。
圆圆脸不耐烦地用匕首拍拍晏祁的脸,威胁着说到:“再乱动我可不敢保证匕首会伤到你哪里。”
晏祁眼睛一瞪,却还是隐忍下来,满腔怒火顿时熄灭,不再反抗了。
中年人这时又掏出一条黑色长布,折成长条蒙住了晏祁的眼睛,他催促道:“别说了,赶紧走吧,别误了吉时。还有你,小心点,把他脸划花了大当家要生气的,这小子也就这张脸能看了,别说,比我在意翠楼见过的花魁还要好看。”
一个大男人,被拿去跟花魁比,晏祁一噎,忍了忍,还是咬牙没说话。
一个是形势逼人,还有一个就是,在江南他的长相还真是艳压所有男人女人,花魁都比他不过的。他被圆圆脸和中年人一左一右挟持着走出了这间牢房,临走前,他还听到隔壁的人冲他喊“恭喜”,晏祁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三人离开了这间牢房。虽然眼睛蒙着黑布,看不清东西,但晏祁还是能够感觉到他们在七拐八弯许久后终于走出了整个大牢——灿烂的阳光迎面洒下来,即使隔着黑布,他的眼睛也被骤然而来的日光激得一阵疼痛。
他闭着眼睛,由着二人扭着他的手臂,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不多时就到了一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