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柯曾经感叹过，乌鸦在秦家那种环境下，能完好的长大就很不容易了。

实际上他能做到的就是长大，无法做到自身完好。

假设，他没有遇到她，那他就是不完好的。

他被人戳瞎过一只眼。

他用左边的独眼，看到了年幼的慕柯，不，准确的说，是来喂“狗”、撸“狗”的酆都大帝。

“你身上挺香的。上古血脉？你就是本王的‘狗’的零食吗？”

面前的女孩穿着校服，脸上的表情却是和年纪不符合的老成和冷漠。

她背着手朝着他走来：“小零食被欺负得真惨，眼睛都瞎了。”

他没有回应她，只是看着她。

他看着她只是因为不认识她。

秦家的小孩，他都认识，都记得，因为他们都欺负过他。

所以，这个小孩不是秦家的。

“喂，小鬼，你想活吗？”实际上慕柯的年纪比乌鸦还小，但是现在掌控身体的明显不是她，以酆都大帝的年纪，她可以喊绝大多数的人小鬼。

乌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

他想活，这是人本身的求生欲。可是像他这样子活着，真的不如死去。

“你可真矛盾，这样子吧，”她将手揣进兜里，然后拿出了一把糖，“你猜猜本王手中有几颗糖，猜对了，你就活下去，猜错了，本王就杀了你，喂狗怎么样？”

乌鸦用那颗仅剩的眼球看着她，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死或者活，都可以。

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要什么。

“一颗。”

“猜对了，糖送你了。”她说着，将一颗糖的糖纸剥开，丢进自己嘴里，然后将仅剩的那颗糖送给了他。

“不是……一颗，是两颗。”

“你怎么这么死板了？不过……本王就是喜欢死板的老实人，因为好骗，本王对你一分好，你以后就一定会还本王十分。本王想让你活，你就得活。活下来后，成为本王的宠物怎么样？我养了二十四条狗，还没有养过一只鸟。”

“为什么，我要当，你的鸟？我是人。”

“你只是本王宠物的储备粮而已。如果你不是运气好，赶上本王来阳间，顺路来训狗，你以为你能活？当本王的宠物，总比当宠物的储备粮好吧？至少，本王不会让宠物受欺负。”

女孩在笑，但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像是一张完美的面具一般。

而且，她说的是那样子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甚至带着一股傲气，仿佛当她的宠物，是她大发慈悲一般。

换成其他人可能已经开始生气了，但是乌鸦没有。

他不是不明白宠物比人下贱，毕竟，那些人经常狗崽子狗崽子的侮辱他。

但是……

他轻轻的捏了捏手指。

“当你的宠物，你会、保护我？”

她耸了耸肩，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道：“不会，但本王会赐福于你。”

“赐福？”

“啊，你真的好啰嗦啊，本王就想拐个宠物，怎么这么麻烦。算了，不要了。”

她说完就准备走，没有任何留恋。

因为她想养只鸟，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而已。

现在这只鸟太吵了，所以，干脆不要了。

本来就没多喜欢。

他看着她毫不留恋的就走，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她的衣袖。

“我当。”

比起死，他还是更想活。

所以，他答应了。

于是，她的手指在他已经瞎掉的眼睛上点了一下，严肃的道：“本王已经赐福于你，凡是伤害你的，都会受到十倍的反弹。”

虽然，她说得严肃，但是她太小了，像是小孩在装大人。

“对了，本王现在的名字叫慕柯，羡慕的慕，南柯一梦的柯，可别记错了。要是你报恩报得别人头上，本王可是会生气的。”

说完后，她就挥挥手走了。

赐福结束后，他的眼睛再次恢复了光明。而且，那些欺负他的，真的受到了十倍的报复。

比如，秦曲。

她给他吃馊了的饭，然后转头，秦曲就食物中毒了。

她让他割破手腕写字，转头，她就摔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

给他赐福的人，再也没来找过他，但是她的“赐福”的确在一直庇佑着他。

秦家的这些人在反复尝试，不断吃教训后，再也没有欺负他了。

虽然他依然得不到食物和完整的衣服，但是比起之前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当她的宠物，的确是比当人要好过一点。

所以，哪怕她再来没有来找过他，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只是，他没有想到……

再次见到慕柯时，她并不认识他。

这个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她”。

所以，没事……他不在乎。

酆都大帝给了他一只眼睛，所以他还了一只。血鸦之瞳当然比不上一只真正的眼睛珍贵，但是至少可以让他做好一个宠物的职责。

时刻知晓主人的位置，便于保护她。

至于，这个慕柯和他进行的交易。

既然慕柯一直在支付酬劳，那他也会一直在履行。

一颗眼睛，一个赐福，他可以给酆都大帝当宠物。

三餐加包住，他可以把命给慕柯，只要她需要。

反正，他本来就是这样子不值钱。

在慕柯身边呆了很久，乌鸦本来以为自己不可能再见过给自己赐福的人了。

但是，没想到，“她”醒了。

可是，她苏醒后，她依然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要养鸟。

——“好香的味道，上古血脉？”

同样的开场白，她两次见他，就说了两次，她真的……完全没把他的存在记在心里面。

二十四只狗，和唯一一只的鸟，都是宠物。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是，他凭什么认为，她会记住他？

第一次见面时，她甚至都懒得问他的名字，只将自己的名字给了他，防止他认错。

他只是，她一时来了兴致，顺手收的宠物而已。

——“你的血脉不纯，再加上有奴印，本王不稀罕你的血……不过，如果你帮本王完成一件事，本王可以帮你去掉奴印。”

——“什么事？”

他没有去质问她为什么不记得他。

也没有去质问她，为什么能去掉奴印，上次见面，却不去掉，留着现在交易。

他从来都不配。

宠物就该有宠物的自觉。

但是，坦白来说，他还是更想当人，所以他更喜欢慕柯，而不是酆都大帝。

哪怕，她们本质上就是一个人。

电话震动了起来，乌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备注“金主”。

真实世界，他唯一的金主叫慕柯，这个世界，他的新金主也叫慕柯。

“乌鸦？”

“嗯。”

她记得自己的名字，所以，他更喜欢她。

“陈洁是你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