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修一方，对于这样的场面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也早早地便通知了礼部，十日之后的封后大典不可以有任何差错。

说起来，礼部尚书苏泉也算是自太宗皇帝之时便在朝堂之上的老臣了。苏家百年书香门第，家中教养颇好待字闺中的女儿也不少，自古以来就有帝王扩充后宫平衡各方势力的传统，他也不是没想过要送一个女儿入宫。

只是历来掌管祭祀礼法，最是清楚何为尊卑的他，知道事事以帝王为先，又为人低调，所以不去乱想罢了。

上次北辰修因为立后一事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以不循尊卑不敬帝王为名处置了不少人，那时司马彦不在，可苏泉却是在的。

做人做官，还是要安分守己的好。

毕竟这天下，一直都是帝王一人的，容不得他们在那里指手画脚。

只可惜，安分守己的人太少，也并非谁都能有苏泉这样的觉悟。

司马彦就是其中一位，蜗居工部尚书之位久了，心中的贪婪也再难以得到满足，竟以身犯险，去查了沈三小姐的身份。

北辰修和云舒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连着寿亲王都在洗尘宴上承认了沈君兮的身份，可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司马彦倒是不敢确定沈家三小姐就是沈君兮，沈家已然没落一年多了就算他想要去查也无从下手，上官钦那里也不是他能查出来什么的，他只能旁侧敲击，漫无目的一样的去查。

谁知道，还真的让他查出来了点什么。

这沈三小姐，随军出征，军中总有认识她的人吧，都说她深入敌营做内应，与北诏帝里应外合，方才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那北诏军队中认识她的人应该很多吧。

可司马彦托了关系，查到了白子昭手底下的一名先锋军副将头上，却从他那里得知他并不认识什么沈三小姐，这个女人，就像是战争结束之后忽然冒出来的一样，让人有些费解。

司马彦又详细的打听了这次战争的战况，不惜从东楚那边入手，这才忽然发现，东楚那边，在战争结束之后，东楚帝南宫无言死了，大将军李宗锦班师回朝，可却有一人失了消息。

那人便是东楚丞相君不知。

他在东楚，也算的上是位高权重，若是真的在战场上遭遇了不测，东楚至少也要放出一些消息吧，或是对其家人缅怀一番。

可东楚自战争之后就再没有提起过这个丞相，这个只在东楚朝政**现了短短一段时日的东楚丞相，就像是昙花一现般，忽然消失了。

只是，司马彦却是清楚的记得，东楚和北诏方才开战那会儿，这个东楚丞相带着二十万大军，接连攻破北诏边防，三大关隘如履平地，功高震主，虽之后落败，却也不至于人间蒸发。

若说他是内应，东楚皇族不好意思将此事公布出来，倒也说得过去。

司马彦很快联想到了，这个沈三小姐，和东楚丞相君不知，只怕是同一个人。

既是如此，他便有的是话说了。

君不知对北诏子民犯下滔天罪孽，又如何能被轻易原谅？

不止如此，司马彦在调查过程中，还收获了意外之喜。

是从西襄琪雅公主的侍从中得到的。

此次上官钦回北诏，带来了西襄帝最疼爱的琪雅公主，免不了西襄要派一队使臣护送，司马彦同行，这么久来也算是和这些使臣颇为熟悉了。

听他们说，这琪雅公主最初看见沈三小姐的时候，便是面露惊讶，觉得这沈家三小姐和东楚丞相君不知长相极为相似，这便又是司马彦的一大说辞了。

然而他在确定这件事情之后，却不敢当即公布出去，只怕还没等消息放出去，就会被北辰修察觉，然后大怒之下对他出手。

他只能暗中探查和谋划。

说起来，封后大典，不是在十日之后举行吗，等到了那个时候，帝后出宫去祖庙祭祀祈福，千万百姓观礼，朝中大臣和宗室皇族也都在，他安排人当众将这件事揭发出来。

只要沈三小姐是东楚丞相君不知的这件事被确定，哪怕北辰修再想护着她，也不可能了。

一片混乱之中，他就算想要秋后问责，司马彦也自有办法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考虑周全之后，司马彦并未犹豫，当即便唤来了自己信任的幕僚，将此事安排了下去。

与此同时，身处凤栖宫中的沈君兮和北辰修，却是全然不知此事。

那日晚宴过后，北辰修害怕沈君兮过于操劳，早早地便带她回去了凤栖宫，两人看了会儿书，说了些体己话便歇息了，而云展，自始至终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将自己在舒月那里发现的那件事告诉北辰修。

直到第二日下朝，云展方才咬了咬牙，在御书房中将此事告诉了北辰修。

只因舒月至今都没能找到针对那秘法的解决之策，只能暂且压制，云展心知肚明，再拖下去，对沈君兮的身体没有半点好处。

若是日后北辰修知道了，还会怪罪他和舒月。

而北辰修，在听到沈君兮用秘法延缓体内病情，并选择牺牲自己生下这个孩子之时，脸色在那一瞬间便沉了下来，眸中似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他很清楚云展的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孩子呱呱坠地之时，便是他心上这个女子的死期。

她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

怎么能抛弃他，让他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

沈君兮，她怎么能...如此心狠？

云展简单的说完情况，便有些忐忑的抬眸看着北辰修的反应，触及帝王眸中变幻不定的风云和些许痛苦的神色，心中一窒。

这世间唯一能让北辰修如此失态，痛苦万分的，想必也只有沈君兮一人了吧。

"陛下..."云展眸色复杂，终是几分忐忑的开口，然不等他开口，却听见北辰修仿若自牙缝中挤出来一般的一个字，"滚。"

充斥着无限的寒意和无处抒发的怒气、心疼、绝望。

"让我一个人静静。"北辰修阖眸，低声喃喃，云展虽然担心，却不敢多留，急忙退了出去。

他跟在北辰修身边多年，知晓北辰修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迁怒旁人的性子，也从未听过他这般冷漠的让他滚。

只怕这一次，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