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岐下意识地伸手一握,替韩淼拦了一下, 皱眉不解道:“廖大小姐, 城门恃威行凶, 您这又是何至于?”
“我何至于?”廖又玫连连冷笑,不屑分辩, 直接道, “韩少将军为何不先问问你身后那个废物呢?”
韩岐暗暗皱眉,偏了下头,问韩淼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韩淼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尴尬地解释道:“有兵将说发现了那几个少年的踪迹,我们顺着追踪过来, 却是追到了廖大小姐的马车上……我们说要配合调查, 廖大小姐却说,却说。”
“没什么好却说却说的,”廖又玫冷笑道, “韩少将军, 大将军的死, 我也深感哀伤, 原也无意妨碍你手下去追查那‘贼首真凶’, 可你们这些人, 说配合调查, 可看都让你们看了,却还非要抓着我这豢养了好几年的小东西不放手?”
“韩少将军你自己看,”廖又玫轻佻地用鞭子柄就近挑起一个身边的美少年的下巴, 嗤笑道,“你们所谓的‘贼首真凶’,是怜儿这样的,还是墨儿那样的……这一群弱的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小东西,还能害得了英武一世的大将军了么?”
韩岐这便明白了,韩淼这是带着人搜查,结果搜到了这位前辽王妃的男宠身上,闹得廖家这位姑奶奶心里不爽了,那可不当众要发飙找回场子来么?
“只是例行检查而已,”韩岐粗粗看了那几个眉目妖娆、身段娇柔的少年几眼,不忍直视兼深感头疼地移开了眼睛,客客气气道,“廖大小姐勿怪,既然不是,那便是一场误会罢了,您请过吧。”
“我过了就算了?”廖又玫不依不饶道,“你们韩家好大的气派,城门处百姓群立,说要放箭就放箭,若不是我今日在此,正好拦了一下,那你们是打算打着为大将军找真凶的名头,先杀几个百姓开开刃么?”
“我看,韩老将军尸骨未寒,就要先被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气得从棺材里面跳出来了哦!”
廖又玫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刚才妻子儿女被吓到的憋着气、不怕事的壮年男子便纷纷应和了起来,显然对韩家方才差点就当众放箭的做法颇为不满。
“这是怎么回事!”韩岐跟在韩渊身边,面对百姓,素来只有深受爱戴、欢迎的时候,还是第一次被百姓们当众用这般或躲闪或仇视或不满的眼神看着,本就烦躁的心情不由更加恼火了起来,寒声对韩淼道,“我早说了,要抓活的!城门口这么多的百姓,你放什么箭?”
“有两个少年背影颇类那两个姓钟的,”韩淼如今也发觉自己是冲动了,还似乎是若有似无地被廖又玫摆了一道,急得满头大汗地对韩岐解释道,“廖大小姐一开始的态度很抗拒,并不愿意配合,当时一时情急,就头昏脑胀地下了……”
“淼大管家可少说这种话!我在马车里与怜儿正亲热着,您带着人二话不说、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就往上面冲,还要我衣衫不整地来恭迎您的大驾光临么?”廖又玫嗤笑道,“少跟妇人学那卖弄唇舌、搬弄是非的一套了,既然瞧了,就仔仔细细瞧清楚,哪两个像你们要找的人了?”
“来,现在找,找找清楚了!免得回头再给我定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了!”
——“就是就是,明明是他们韩家仗势欺人,如今还有道理了,还要去廖家大小姐身上找理由……”
——“人家在里面正亲热着呢,全西川谁不知道廖家大小姐最喜爱在马车上戏弄自己那几个男宠了,韩家人二话不说就往上冲,还要人家怎么配合了?”
城门处百姓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应和声。
韩淼一时心头大恨,就算是清楚里面必然有廖家故意放的人在故意带着百姓说话,但此情此景之下,他还真是一时骑虎难下,除了道歉,别无他选了。
“来,”廖又玫浪荡地靠在一个少年怀里,一拉开马车帘子,大大方方道,“仔细查啊!”
“韩少将军要亲自来查么?”廖又玫身边得宠的那个唤“怜儿”的美少年吃吃地笑着开口调戏了韩岐一句,其他几个纷纷起哄着“是啊是啊”,各自朝着韩岐开始频送秋波了起来。
韩睿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心疼他四哥了。
“你现在自己看吧,”韩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力去平心静气道,“哪两个像你说的姓钟的?”
韩淼的视线在廖又玫的十几个男宠间来来回回搜寻了好几遍,额头冒汗地低头承认错误道:“许是,许是方才看花眼了……”
韩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看清楚了?”廖又玫抱臂胸前,慵懒地撩了一把长发,嗤笑道,“那现在可以来说说,你们该如何赔礼道歉了吧?”
“惊扰了廖大小姐的行程,韩某深表歉意,”韩岐心平气和道,“廖大小姐凡有所求,但说无妨。”
“姑奶奶今日的大好兴致全被你们给弄没了,”廖又玫啧啧两声,不满道,“连谈个赔偿事宜,韩少将军都要我站在城门口跟您谈么?”
百姓间响起了一阵配合的低笑声。
韩岐沉着脸色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廖又玫去茶馆坐下说话。
事情是韩淼惹得,廖又玫凶名在外,素来难缠,韩淼也不敢就留韩岐一个处理了,忙不迭满头大汗地跟上了。
片刻之后,城门口韩、廖两家人走了个干干净净,堵塞不前的人群终于重新走动了起来。
“程大小姐,”城门官亲自走到程家的马车前,客客气气道,“例行检查。”
“大人,我们家小姐不好见外男,”马车里钻出个小丫鬟的脑袋,尴尬道,“有道士说,我们家小姐及笄前若见了外男,于她命格有冲,还是能不见就不见的好……您通融则个,就放我们过去吧。”
“这,”有廖家大小姐城门发飙在前,城门官不由也踌躇了,但仍是坚持道,“这不合规矩啊……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小姐姑娘们,小的们也担待不起啊!”
“罢了,小杏,我们还是不要为难这位小将军,”程双陆头戴帷帽,一身浅色衣裙,从马车上翩然落地,轻声道,“如此,可算是合规矩了?”
那城门官被她柔声细语这么一问,顿时晕头转向的,都没仔细往马车里看,就昏头昏脑地给放行了。
——当然,就算他仔细看了,也不会在马车内看出来什么端倪的。
“自古以来”郇瑾趴在马车底盘下与允僖咬耳朵道,“美人计,总是亘古不变的好谋略。”
“调虎离山计也是。”允僖不冷不热地回他。
“啧,你也看出来了?”郇瑾瞧着允僖的脸色不算好,也不敢乱开玩笑了,直入正题道,“那廖大小姐,出现的也明显太巧了些。”
“廖远镇不会想我们在他的地盘上出事的,”允晟淡淡地插口道,“以廖家对洛阳那素来还算‘识相’的作风,他得知韩家在掘地三尺地搜寻我们后,多半是既不敢与韩家正面相抗,又想背地里找法子助我们早日出雍州了。”
“那么二哥,问题来了,”确认已经走出了西川城三里地后,允僖一拍手,从马车下钻了出来,皱着眉头直接问道,“下一步,南下还是西行?”
少年们陆陆续续地从底下出来,盘腿坐在马车之上,围着中间的兄弟俩。
允晟仍还有些拿捏不定。
“四弟,”允晟犹疑不定道,“以你来看……”
“如果听我的,”允僖直接道,“二哥,往西走,去青州!”
这一点,允僖始终坚持如一。
允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头赞成道:“好,那就去西边。”
马车轱辘辘,一路往前,被他们扔在背后的西川城里,韩、廖两府,却是各有各的谋划打算。
“不能让他们落在韩家手里!”廖远镇简直急得头发都要掉完了,对着自己至今仍浑不在意的女儿廖又玫道,“那对兄弟俩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若是让他们死在了雍州,洛阳那边非炸了不可!”
“韩家逼急了敢造反,我可一点也不想!又玫,如今的形势,可不比二十年前辽王造反好多少,你给我多少当心点!”
“我如何就不当心了?”廖又玫不耐道,“程家那姑娘明显不太经得住事,没有我,他们现在还窝在西川城里东躲西藏呢!”
“韩家,韩渊是个死人,韩昊是个疯子,韩歧是个傻子,一家三代没一个能站出来顶事的,与他们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且看着吧,他们还比不得我当年嫁的那个死鬼跳得久呢!”
“现在的问题是,”廖远镇扼腕痛惜道,“那两个孩子,那两个从洛阳城里过来的孩子!他们绝对绝对,不能落到韩家手里啊!”
“但韩家正在以‘谋害骠骑大将军韩渊的贼首真凶’的罪名在雍北乃至青、徐两州通缉他们,”廖又玫烦躁地瞪了廖远镇一眼,一针见血道,“承认吧,父亲,在韩家而今占着大义的情况下,以那两个孩子目前这情况,对上有兵马有人手的他们,被抓住,只是耗时长短的问题罢了。”
“除非能有人现在就站出来,”廖又玫挑眉引诱道,“撕开韩家虚伪的假面。”
廖远镇不由沉默了。
“否则的话,”廖又玫自然看得出老头子这是又怂了,不屑地撇撇嘴,直白道,“你也就只能,暗搓搓地帮点小忙,给韩家追捕他们添点小麻烦罢了。”
鉴于你又不敢与韩家正面硬杠。
“就算只是给韩家添点小麻烦,”廖远镇自知理亏,也心知廖又玫看不起他这样,也只敢气体两虚地弱弱表示道,“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又玫,你说我们要不……”
“我没什么好说的,”廖又玫实在厌烦透了老头子的唧唧歪歪与踌躇不定,提起鞭子就走人了,“想在背后搞点小动作,就直接跟着韩家的人走,然后伺机而动!”
“别做太多的多余的事情,反而回头再害了那两个孩子暴露!”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唉,又玫,别走啊,我们再具体说说……”
“往西走了么?”韩府之内,韩岐面对手下的禀告,眉梢微皱,低低地叹了口气,“这样也好,等他们再走走,出了大伯的控制范围,我亲自去会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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