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朕来想想,”成帝捏着钟情的下巴吻了下去, 唇齿纠缠之间, 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含糊道,“……朕现在该得做些什么, 才能算得上是不空负这‘没羞没臊’之名呢?”
钟情半推半就地, 就被成帝好好地“没羞没臊”了一番,待得成帝心满意足地放开钟情,略一回头, 就正正对上了自家五儿子那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
——因为眼睛太大了,看人时总是显得呆呆的, 再加上小孩子视物焦距的问题, 五殿下的瞳孔略略带着涣散,成帝一回头乍然对上时,竟然莫名觉出了三分冷漠来, 唬得他心头猛地一跳, 面色变了又变, 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对着五儿子那张酷似他母亲缩小版的脸, 愣是忍住了窜到心头的火气, 悻悻然地对钟情抱怨道:“琚儿一直都这样么?醒来了也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是换了他旁边那位睡得四脚朝天的小公主, 那醒过来时候的动静,霍,成帝刚走到永寿宫的大门口就能听到。
——怎么姐弟俩一点也不像……就是跟他四哥比, 那也差的太远了吧!
老四小时候虽然乖巧,但也可机灵了,而慜儿她是闹腾归闹腾,但看人的时候是真显得特别聪明,至于琚儿,呃……成帝不由词穷了。
无论如何,琚儿这也安静得太过得头了吧……成帝被吓过之后,回过神来,也忍不住担忧起自己小儿子的发育问题来——这孩子不会是,不会是脑子不太对吧?
“陛下在想些什么呢!”钟情看到小儿子醒了,便过去看了看他有没有不舒服的,一看没有,那就抱在怀里搂着亲了亲,一抬头,便瞅见成帝那愁云惨淡、疑惑探究的目光,顿时恼了,很是不高兴道,“……太医都说了,孩子还小,就是该多睡睡才是!”
“慜儿整天不也是吃了睡、睡了吃么?就是僖儿小时候那也是这样的啊!……琚儿不过是比他的哥哥姐姐们更爱睡了一些,翻身啊、抬头啊这些,他都会呢!怎么就至于陛下这么瞅着他了!”
都百天的孩子了,还拿抬头、翻身这些来说事,那要还不会,朕现在早请了太医过来瞧着了……成帝默默腹诽道,宝儿怎么不说说那慜儿现在都能认人了,也会“嗯嗯哼哼”了,琚儿呢?看着谁都是那副傻乎乎的发呆模样,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成帝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是发愁,愁啊,琚儿要真是脑子天生不大好使……那可咋办啊!
“太医都说了孩子们都健健康康的,陛下怎么就是不愿意听听太医的话呢!”钟情简直服了成帝的多心了,成帝越是愁着一张脸,她瞧着越是生气,愤愤道,“陛下不就是因为刚才没想到孩子醒了,一回头吓了一跳么!……您自己的问题,少扯着琚儿说事了!您就是该!”
“不是,”成帝被钟情生气的模样逗笑了,摊了摊手,作出无可奈何的姿态来,故意逗弄钟情道,“……朕怎么就该了呢?”
“还不是陛下自己,”钟情气恼地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下面接什么都挺像打情骂俏的,没的再陷进成帝的坑里,重蹈了之前覆辙……钟情恨恨地咬了咬唇,气呼呼道,“还不是您自己不规不矩!”
“呦!”成帝把手轻轻地按在钟情的肩膀上,微微摩挲了一下,挑眉促狭道,“朕琢磨着,这话不大对吧,朕碰宝儿,怎么就是‘不规不矩’了?……啊?”
钟情烦不胜烦地扭开肩膀,不想搭理这个粘人精,满是嫌弃道:“都这时辰了,陛下今个儿不去谨身殿看折子么?”
“啊!都这时辰了啊!”成帝故作恍然,弯唇一笑,索性坐下来仰面躺到了炕上,瞅着自己上面满脸都是“是啊是啊时辰不早了您快走了吧”的钟情,耍无赖道,“……那既然都这时辰了,朕过去也看不了几份折子了,索性今天就不去了吧!”
钟情就算明知道成帝不过是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信口胡扯而已,也忍不住目瞪口呆地睁大了眼睛。
成帝被她瞅得直乐,忍不住手痒地戳了戳钟情侧颊上的梨涡。
钟情被戳得不太高兴,躲了一下拍开了成帝的手。
躺在母亲怀里安安静静地发着呆的五殿下被带了一下,一瘪嘴,软软地哭了出来。
钟情立刻把成帝抛到了脑后,只顾着手忙脚乱地去哄自己的小儿子了。
成帝也跟着起来打下手,趁着钟情转身去拿东西的空档,一把抱起了自己的五儿子。
“别……”钟情一个字还没说完,成帝已然把五皇子抱了起来,迎着钟情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成帝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感觉到身上那异样的温度……
钟情忍着笑伸手来接,成帝黑着脸错开,把手上这个臭小子递到了边上赶过来的永寿宫大宫女手里,小的被抱走收拾了,钟情只得先憋着笑安抚大的:“陛下别气,别气,琚儿毕竟是您自己的儿子,忍一忍啊哈哈哈。”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回了!钟情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地想着。
“朕说,这小子,”成帝一边去了边上的洗舆室里更衣,一边忍不住与陪着他过来的钟情嘀咕道,“……是不是故意的啊?”
“这也太巧了吧?怎么每回不是朕就是僖儿,他好像从来没把那些脏东西弄到你身上过吧?”
谁知道呢,也许琚儿就是与我这个做母亲的亲近呢?陛下不是刚还觉得人家傻的么,现在又觉得是“故意”了?……怎么,这时候,倒是再也不提自己刚才的话了?
再者了,陛下怎么不想想,臣妾每天陪两个孩子多久,您又能陪孩子们多久?僖儿就更不必说了……臣妾对两个孩子的熟悉,是你们做父皇和做哥哥的,哪个能比得上的啊?就刚才那情况,臣妾可不会是看也不看就伸手上去抱的!
不过,陛下您这都第几回了?……怎么就一点记性都不涨啊?钟情也忍不住如此暗暗嘀咕道。
钟情心里笑嘻嘻,脸上也笑眯眯,温柔地与成帝道:“兴许这就是父子天性,琚儿与陛下亲近呢?”
“宝儿,”成帝抬眼,瞅了瞅钟情,一脸憋屈道,“你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也别把朕当个傻子糊弄了……”
钟情搭在屏风上,直笑弯了腰,边笑边断断续续地挖苦成帝道:“谁让,谁让陛下见天的,都觉着琚儿不对劲呢?这回,这回好了吧哈哈。”
“朕怎么就有了这么个小脏猴呢?”成帝倒不在意钟情笑话他,只是忍不住摸着下巴沉思道,“……朕就纳闷了,朕这么个喜洁的人,怎么从僖儿到琚儿,感觉都歪了呢?”
四殿下就不必说了,小时候见天地在外面滚得灰头土脸地回来,成帝见一回就忍不住想训斥一回,也就是现在大了些,知道拾掇自个儿了,不然还真是白瞎了他那张俊美灵秀的脸……而今的五皇子么,嗯……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钟情抱臂站在屏风外,笑吟吟道,“孩子们是臣妾生的,自然是随了臣妾了!”
“是么?”成帝从内到外自个儿收拾好了出来,绕过屏风,一把叩住钟情的腰,捏了捏她的脸上,故作惊诧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又白又嫩的?……那俩臭小子,哪里随你了?”
“那是陛下没见过臣妾小时候呢。”钟情想到自己六岁前在村子里,每天清晨阿娘给绑好的小辫子,等到晚上回来,必然是一个歪一个掉……
都怨那群见天跟在身后怪声怪气喊她的小混蛋实在是太可恶了!——虽然钟情现在想来,觉得当时估计都只是跟风逗她而已,但当时的“钟宝儿”可没这么豁达,气得最火大的一次,直接跟其中一个动了手,拿着小树杈,一把划了人家的眼角,好在后来那孩子的眼睛倒是没事,不过却还是几乎破了人家的相……
六岁前的记忆,钟情其实已经很模糊了,但而今能清清楚楚地想起来的片段,除了父亲死后那一段,无一不是既温馨甜蜜又充满童趣的……自然,也可能是温馨甜蜜的并不太多,只是苦够了,脑子里就自动地独独把那些甜好好地记下来了,这样,即使再过十来年,也能轻易地哄骗过自己,你看,我曾经,也是那么的幸福快乐过的。
钟情咬着唇痴痴地笑了一会儿,倒是把成帝的好奇心全给惹起来了,不由自主地把手撑在钟情身后的屏风上,先把人圈住,再优哉游哉地追问她道:“哦?那宝儿给朕说说,你小时候,又是怎么样的呢?”
钟情一歪头,那双漂亮的杏子眼亮晶晶的,瞅了瞅自己身前的成帝好半晌,突然弯眸一笑,一弯腰,从成帝的胳膊下绕了出来,回过头,咬着唇自个儿傻乎乎地乐道:“我不告诉你!”
成帝愣了一下,既是为钟情那出人意料的回答,也是为……钟情那难得一见的毫无负担、纯然自在的笑容。
成帝的眼睛里也不由浮起了深深的笑意。
“哦?”成帝慢慢悠悠地跟在钟情身后出来,优哉游哉地追问道,“……真的不告诉朕啊?这么严格的啊?”
成帝从舆洗室里出来,正要抓住钟情再好好地“严刑拷问”一番,迎上的,却是钟情仓皇地转过来的脸上,那双悲凉中掺着惊惧的眼睛。
“怎么了?”成帝愣了一下,越过钟情,皱了皱眉,直接问本不该在这时候直接出现在这里的关红,“……出什么事儿了?”
“启禀陛下,永和宫的施贵人去了。”关红深深地垂下头去,他也实在不想在这时候来打搅正过得舒服着呢的皇帝……只是有些事,有些话,终究还是要他来传的。
关红垂手恭谨道:“沈婕妤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先着人去请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看后的意思呢,却是想先来问一问陛下,不知这施贵人,陛下觉得,是该以何等的位分下葬呢?”
——永和宫在荣国公府解禁的那一天也一并被撤了围,前前后后被困了大半年,别说是外面元气大伤、就此要一蹶不振的荣国公府,就是永和宫里,半年前被困的时候,里面住着的是四位主子,而今被放出来时,活着的,却也只剩下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