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人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总是恨不得抓住所有的救命草,以此祈祷生命能够重新洗牌,好好重头来过。所以在听闻邻居口中传言县城里有个老中医,医治好了好几个胰腺癌后,冬爸对生命的求生欲顿时高涨了又高涨。冬慕青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尽管期待很大,但期待越大的下一句还有失望越大。冬慕青怕这样的一个结果,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才是令冬爸最难以接受的。
但第二天一早,冬慕青还是更加充满希望的拿着冬爸的病例出发了。巧的是老中医也姓冬,五百年前是一家这样跨度的亲切感,让强忍泪水的冬慕青在被问着冬爸现在的具体情况时,瞬间喷涌而出。
“小姑娘,你也别太难受。得了这种病,是谁也不知道,也不愿意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做好心理准备。多陪陪他在最后的日子。尽力满足他所有的愿望吧。“
冬慕青只想破口大骂:“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医治好了好几个胰腺癌吗?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就我爸不行,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谢谢冬爷爷。“但他脸上一脸悲呛的神情,加上深深地皱纹像极了一年前因为胃癌去世的爷爷。
看着药剂师将药称好放入包药的纸上,看着一堆一堆逐渐冒高的药材,冬慕青仿佛在那上面看到了越来越憔悴,越来越病态的冬爸,但她自己却束手无策。
病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极其微小喝渺茫的,生命的无力感在此时体现地淋漓尽致。
提着装好的沉甸甸的药,带着更加沉甸甸的心,冬慕青缓缓地走在陌生的街道,找到陌生的公交车站台,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车。
顾森一早就发来消息,问,怎么样?叔叔好些了吗?
冬慕青连想要回复的心情都没有。一直以来冬慕青想要的都是从一而终的爱情,一辈子就一次,但经历过冬爸的这件事,冬慕青便开始怀疑从一而终的意义。是否值得每个人都这样的去冒险?
冬慕青甚至开始动摇她和顾森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他们彼此相互喜欢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彼此喜欢的最后结果呢,是什么?升级成爱,然后毕业,工作,结婚,生孩子,然后生老病死?
冬慕青有些恐慌,这世界最怕的不是你一直一个人,而是你突然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和顾森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她依然害怕,落得最后父亲那样一个下场。尽管别人都说爱情本来就该疯狂,但是冬慕青依然觉的代价太大,还有尽管是自己的无怨无悔,但还是太过执意了些,人的一生也许可以爱无数次,至少也可以去喜欢无数次,但是生命呢?它永远只有一次。无法复制粘贴。更无法延长动态。
似乎是担心冬慕青心情太过糟糕,以至于太难受,顾森趁着下课的空隙,赶紧打来电话。听着电话铃声一遍接一遍的响着,冬慕青烦躁的直接将手机关了机,然后踏上公交车,走了。
冬爸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躺在藤椅上的他毫无生气可言,但看见冬慕青回来,立刻变得神采奕奕。
“过来陪我晒晒太阳。”
“好。爸。你等等。我去把药给你泡着。“冬爸生病以来,冬慕青从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姑娘活生生地被逼迫成了小半个医生,泡药泡多久合适,熬药熬多久最好,熬几次,什么时间吃中药,什么时间吃西药,什么药不能混着什么东西吃,冬慕青都倒背如流。
“慕青,你毕业了想做什么?”
“考个铁饭碗,好好做一名老师。”看着冬爸一脸担心,冬慕青将“做一名流浪作家”活生生地吞了回去。
“行,那就好。知道爸爸为什么再怎么辛苦,都要坚持送你出去读书吗?“
“为什么?”冬慕青不知道,但冬慕青却记得高中时冬妈嫌弃学费贵,执意要让自己读职高,早点出来挣钱,那是冬爸第一次和她吵架吵得面红耳刺,第一次将自己的想法坚持了下来。
“爸爸并不是想你出人头地,非得怎么样怎么样,而是希望你以后能有个正式工作,不给别人打工,看别人的脸色行事。爸爸就是这样过来的,知道其中的不容易,所以爸爸舍不得你这样。”
“谢谢你,爸爸。”冬慕青像小时候一样,两只手环绕着父亲的脖子,将脸用力的贴脸上去,越来越瘦的冬爸,让冬慕青疼的眼泪直冒。
“虽然爸爸看不到你结婚生子了,但是爸爸希望你能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当然也要爱你的,这样,你的一生不管过的如何,你才不会后悔,才会甘愿。记住,人生永远没有第二次。”
人生永远没有第二次,所以才爱也要及时,恨也要及时吗?冬慕青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对顾森好的,父亲说的对,无论如何,人生都没有第二次。
到了傍晚,冬慕青将手机开了机,编辑好消息:今天心情有点不好,所以没接电话。然后点了发送。
冬慕青以为顾森会生气,但他却说,我就猜到了,所以知道你开机能看到消息,也没有给你发。好好的,慕青,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
冬慕青突然就觉得自己真是自私,那你早些睡觉,晚安。
如果没有冬爸这场意外,冬慕青不会知道生命原本是这样的不堪一击,也不知道意外是可以比明天还先来的,尽管这是个难以承受的现状,但冬慕青相信,这些因为痛苦才有的成长都会成为今后生活或者生命里一笔极大的财富。
爷爷去世那年,身体进去,骨头出来的场景一直印在冬慕青的脑海,然而第二年是奶奶,瘫痪了两年才去世的她倒是终于得到了解脱,可是他们都是在冬慕青最无力的年龄去世的,她都还来不及去用物质来表达她的爱,所以如今的冬慕青格外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