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藩王府里的下人们都神采奕奕。

因为他们终于看到那位被城中百姓诟病良多的世子殿下开始练剑了。

自世子殿下游历归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骄奢淫逸、虎父犬子之类的言语在玉川城内流传颇多，百姓都认定了世子殿下是一个无能纨绔。这就造成了玉川军中各大将领心中皆有怨气，军中更是流言四起，大多对老王爷这一次所做的决定感到不解。

老王爷当年在凉唐大战中是多么得骁勇善战，带领玉川军出生入死，替大凉打下了这座江山，此后更是坐守玉川城，将南边那群蛮子牢牢挡在了疆域之外，护中原一片安宁。

老王爷长孙更是早早就崭露头角，进入玉川军以来，从一名普通士卒开始，便一路杀敌无数，仅用三年时间，年仅二十一岁就成为了大凉最年轻的将军。

无论是自身武道实力还是沙场杀敌纵横捭阖，他都一个旷古奇才的姿态傲然于天下。江湖上更是流传着“南疆的陈望眼凭手中一柄风马牛，镇守玉川十余年，岿然不动”。

长平关之战，陈望眼随玉川镇右将军拓跋元树出征大漠，接连攻拔两城，迫降长平关守将李贤，此次作战，玉川军共歼敌达近三十万人，陈望眼更是孤身一人在敌军阵营中七进七出，斩杀敌将并全身而退，一战成名。

南望城一战，以望龙营七千人马面对大漠太原王尔朱天宝率领的号称百万的大军，且战且退，带领部下杀敌之勇猛，使得尔朱天宝竟然动了撤退的念头，后来山洪暴发，城楼四面环水，守备愈发严固。陈望阳利用水路潜入城中，而后与前来增援部署在城外的龙玄军里应外合，大破南望城，虽让尔朱天宝侥幸逃脱，但还是夺回了这座本就属于大凉的重要关隘。

他是玉川人口中的战神，他是当世中原第一神将，然而在大凉神将榜上并没有他的名字。他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然而在记录年轻一辈强者的地义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因为年仅二十八岁，他就已经成为了大道境的强者，继那位千古剑仙和北凉王徐天狼之后最年轻的大道境。因其平生喜爱穿一袭白袍，大漠军中流传着一句“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言论，陈望眼之名在南疆俨然成为大凉的一道坚固屏障。

玉川军中所有将士无不对他将来继承玉川王位充满了期待。因此当陈望眼说出无意王位，甘愿辅佐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的时候，军中一片哗然。脾气向来暴躁的镇左将军陈胜更是直接放话说道：“若是让一个不成器的二世祖当王爷，那这将军不当也罢，大不了老子早早解甲归田，老子才不愿意浪费时间陪小孩子胡闹！”

对此，陈望眼只是当晚提着几壶龙膏酒来到陈胜府中，将陈胜灌得大醉。事后，陈将军再没有多说半句要解甲归田之类的话，只是不忿的情绪一直摆在脸上，手下的士卒因此苦不堪言。

那晚他们具体聊了什么，没有人知晓。只是隐约传出，陈望眼拍着桌子对比他年长几岁的陈胜喊道：“你什么时候能喝得过我，再来和我说这些东西。要不然，就把那些废话给咽回肚子里！”

至此，军中虽多有言语，但大多明白了这位一直以来极其护着弟弟的大将军的坚定，不再流传一些过分的话。但对于这位世子殿下的成见却不成改变。

毕竟，自他游历归来后的所作所为，当真验证了那些个人口中的纨绔形象。

但是藩王府中的下人们不这样觉得。

他们是看着世子殿下长大的，因此自然比外人更真切得明白他的品性。

世子殿下体恤下人，从不像别的府邸里的那些公子少爷那样，把婢女当做一样物品，把仆役当做走狗，都没有，世子殿下是真的把每一个身边的人都当成亲人朋友。

十岁那年世子殿下被家主惩罚，孤身一人外出游历，他还是那么小的孩子，硬是不哭不闹，自己收拾好东西，一句不吭

得离开了。

记得那天，府里的下人们的眼眶都红了，夫人更是因为悲伤过度生了一场大病，郡主更是一气之下也离开藩王府，独自一人去中原求学。

更别说向来偏袒弟弟的大将军，在世子殿下离开后，便投身沙场，常年不归。

世子殿下这一去，就是七年。

也许七年的时间会让一个原先品行优良的孩子变坏，但是藩王府的下人们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在世子殿下身上。

因为他们清晰的记得在他六岁那年，他为了替犯错的婢女受罚，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家主拿着衙内拷打犯人的板子打了足足八十一下，愣是没有叫一声，最后因为疼痛过度而晕厥过去也不曾说过一句后悔。

七年，当初那个孩子也即将长成一个大人，再过三年，世子殿下也将要及冠。

所以当他们看到世子殿下打开那个尘封多年的房间，拿起了那把他八岁之后就不再拿起过的剑，他们真的很开心。

南疆，玉川，藩王府内有一棵神树，名为玉树，相传自天道之始，玉树就已经存在，一直以来都是一片翠绿，从不变色，也不曾开花结果。十七年前的一个晚上，玉树一夜开花，蓝绿色的花瓣开满整树。这一夜，玉川陈家诞生了一位小少爷，之后接连的几天，玉川细雨绵绵，连续下了七天之久。陈老太爷为其取名“细雨临风岸”，取自玉川钟离剑决中以其绵长著称的一式。

此时，在玉树旁练剑的黑衣少年正是当代玉川王的幼孙陈临风。剑招并不花哨，只是最基础的刺、劈、点，他并未追求刻意得速度，而是扎扎实实得一剑一剑得挥出。

每一式都足足挥出五百次，陈临风才收剑停下，他随意得倚靠玉树躺下，拿起早就放在那的龙膏酒，大口饮下。

龙膏酒，酒色幽黑如纯漆，是南蛮入侵之后的产物，由三万里河里的湾鳄经特殊工艺泡制而成，酒香怡人，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尤其被当今圣上所喜爱。视其为奇珍，定为酒中上品，更是收藏于金瓶之中，金瓶上面还要盖上一块明黄的黄帕，不许旁人乱动。只有在其兴致高时用以接待贵客，才以“处九华之室，设紫茭席，饮龙膏酒”待之，每次饮用时，更是必须要用上好的白玉盏，足以见其珍贵之处。

而当前的陈临风只是随意用了一个酒葫芦来装填，要是被旁人得知，定要哀叹到纨绔子弟暴殄天物。

酒入肝肠，神清气爽。陈临风看着玉树旁的雁落湖发愣，他突然想到在南疆遇到那个傻小子，自己带着他到处胡闹，好多次都让他给自己背黑锅，因此害的他被他那个姐姐责罚。

“姑娘的小嘴啊红又红。姑娘的秀发啊长又长。姑娘的胸脯啊白又白。姑娘的屁股啊翘啊翘。姑娘的身材啊是美又美。”陈临风突然对着空气抓了一下，笑出声来。

他不由想到那个傻小子现在会在干些什么，记得自己好像还答应他下次见面给他介绍一个天底下第二好看的漂亮姑娘。“真头疼呢。”陈临风自言自语道。

“世子殿下，郡主来信说这两日会回家，让您做好准备。”一个丰韵的穿着一袭白衣的女子从一旁出现。

陈临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白芷，明日陪我去一趟集市，给大姐挑选一些礼物吧。”

白芷嘴角微微扬起，睁着她那双狐媚般的眼眸轻声说道：“郡主可能还是喜欢你为她做点实在的事。”

陈临风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女子柔软的身体倚靠在他的身上，陈临风清晰感觉到有一团更加柔软的东西因他用力的关系被挤压变形。“几年不见，好像又大了一些？”

白芷脸颊微红，将头埋在了陈临风的肩膀上，娇声说道：“公子。”

陈临风轻轻笑了笑，手上却没有半分放松的意思，反而搂得更加紧了几分。

白芷微微抬头，看到了陈临风看着远处的雁落湖，眼睛干净又纯粹，她重

新闭上了双眼，倚靠着陈临风，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大哥这次突然给我来了这么一个惊喜，还真是让我有几分手足无措。”陈临风淡淡得低声对着怀中的佳人说道。

“大公子有他自己的考虑，甚至于家主当年放逐你外出游历也是有原因的，老太爷在朝中那位那里替你拿到世袭罔替，想必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力气。”白芷回答道。

陈临风神色不变，他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父亲当年绝情般将他放逐，到底还是由于担心朝中那位对他有所企图，这道理在当初和那个傻小子分别后，他就已经明白。

大哥放弃王位，一心投身沙场，又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只要他在玉川军中一天，玉川军就永远姓陈，而不姓徐，这道理他也明白。

老太爷用整个戎马生涯替他换来一个世袭罔替，在朝中那位答应的那一刻开始，玉川与大凉便不可避免得将那道隔阂摆在了明面上。

更何况他更是得到了消息，朝中那位已经开始一些动作了。

陈临风清楚地知道有多少东西将要压在他身上，但是他没有想过要躲，所以他重新打开了那扇门，重新握起了这把剑。

他手中的这把剑，长三尺六寸，剑身由七彩石组成，平时呈铁器的颜色，在运气入剑之后，会呈现七彩神耀，剑名万里伏。也是他的道灵实体。八岁那年陈临风弃剑之后，再未出世。

既然避无可避，那么该扛起来的东西，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扛起。

“白芷，老十三的那个孙女安排好了吗？”陈临风问道。

白芷点了点头，回答道：“嗯，安排好了，这两日跟着江离学习基本的礼仪，过些日子就来公子院里。”

陈临风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邪魅的笑容，“老十三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善哉，这次若不是以他唯一的孙女作为威胁，还不知道要花多大的代价。接下来的计划需要他，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公子随心行事便好。”白芷说道。

陈临风调笑道：“怎么？吃醋了？”

白芷闭着眼睛，听到此言，睫毛微颤，嘴里回到；“奴婢不敢。”

陈临风闻言微恼，伸出左手在她那珠圆玉润的位置重重拍了一下，白芷惊得轻轻嗯了一声，睫毛愈加颤抖。“让你这么和我说话！”

“公子。”白芷求饶得呢喃道，身体愈发柔软，脸颊通红。

陈临风见状也不忍心继续吓唬她，当即停下想要再打一次的动作，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类的话，记住了吗？”

白芷声若蚊蝇得嗯了一声，往陈临风再靠近了几分。

陈临风闭着眼，怀里抱着佳人，头顶的玉树随风摇摆，不远处的雁落湖水光潋滟。

……

玉川王进京要得世袭罔替之后，朝中大肆加大军备，对军马粮草的管制愈发严格。

乾元二十一年春，正月三十。

当今圣上徐真召集各方大将回紫禁城商议要事，玉川王陈龙玄称病告假在家。

二月初一，天子徐真设宴，江南道、淮南道、剑南道、岭南道、陇西道、淮东道、岭北道、燕北道八位节度使以及征虏大将军徐天德、镇西大将军李靖康、镇东大将军傅武靖都列座席内。

此宴过后，天子徐真杯酒释兵权，天下兵权除玉川尽归紫禁城所有。征虏大将军徐天德、镇西大将军李靖康、镇东大将军傅武靖解甲归田。

大凉以江南道为界，呈拒南之势收拢兵马，意在防范玉川

出乎天下人意料的是，玉川军异常沉默，没有一丝要造反的意思。

二月初九，玉川王府郡主陈白衣入京，作为质子、

二月十五，玉川世子陈临风再次外出游历，随身只带了三个婢女，前往江南道。

他和他们，都去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