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殿试的十名武进士全被召到皇上面前,苏梓自然也在其中。
昭阳殿门口布置得象个赛场,场上旗帜飘飘,气势壮阔。
说不好奇是骗人的,苏梓和一众人被宣进宫内,眼睛被那些七弯八拐的回廊,层层细致的雕花镂木吸引住了。路上,见到了传说中的宫女、太监,还有一些女官。她有点欣慰,毕竟穿过来的是大唐盛世,女人的地位还是马马虎虎的。
苏梓终于看到了皇家的正版精品。皇帝是约摸五六十岁的男子,身影挺拔,五官刚毅,不怒而威,头发染了银霜,一望就是身居高位者的那种唯我独尊气质。
太子儒雅斯文,一袭月白长衫显得俊朗丰神。二皇子神色清淡,举目间自有一种引人注目的神采。传说中那位狠戾狡猾的三皇子如今却是形容憔悴,貌似被病魔折磨得有些削瘦。
另外几个皇子也大都是风流倜傥的男子,感觉象是来看热闹的。
除了皇子,底下还有一堆官员。苏梓仔细一看,有两个身影太过于熟悉。一个就是杜子慕,成名一时的定远侯。还有一个却是那天在赛场上一闪而过的裴明捷。
苏梓看过去的时候,裴明捷也望着她,只是微微一笑,象是鼓励,象是安慰,倒叫人心安了些。她收回视线,眼角一扫,看到杜子慕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停在她脸上几秒之后又撇了过去,貌似有点不屑。
娘的。她会在这里完全拜他所赐。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招他惹他,可是这男人真是奇怪,表情冷冷的,说话也冰冰的能冻死人,感觉对她有诸多不满。
或许他知道杜子骞的死因?不可能,不可能,当时当场的都被裴明捷封口了,这种消息只怕不会传出去。
可是,她到底有愧。算了,看在杜子骞是他亲哥的份上。
所有人排成一列,被点到名时就向前跨出一步,回答问题;内容不外乎是用兵之道、领兵之术,。她从小被逼着学这些棋奕、兵法之术,那些歪门斜道的奇书也看了不少,所以这些对她而言自是不难。
可是她不想表现得太好,只求排在最后,随便把她发落到一个什么小旮旯里才好。于是使了诈,回答得中规中矩,甚至犹豫不决,让别人觉得她是个没有魅力的人,
果然,皇帝老儿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新科进士产生了,不出所料,宋君昊得了第三,苏梓排了第十,倒数第一。两人打扮一新,参加宫中举办的承恩宴。
苏梓对这种宴会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她却想借此机会见见裴明捷,三年不见,有许多话想说,既然不能长叙,好歹顺便聊上几句。
不管谁向她敬酒,她一律以袖遮掩后,以唇触杯轻轻带过。对这类攀亲带故、虚假逢迎的场面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没能注意席中精采的歌舞,只是一味将精致的佳肴吞入腹中,这显然是她唯一欣赏承恩宴的地方。
一道似曾相识的笑声在她身旁响起。
“杜子慕!”苏梓惊讶的转头过去,看著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身淡紫华服,银色束腰,比前两次见着的样子显得贵气,凭添了几分俊朗潇洒。
“你能胜出,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杜子慕嘴角一弯,挑了挑眉。
嗤,狗眼看人低。苏梓看着他,貌似戏谑地开玩笑,“侯爷,你输了,借这皇上的承恩酒,是不是得自罚一杯?”
“也是,愿堵服输。先罚酒,回头再兑现宅子。”杜子慕耸了耸肩,二话不说尽了杯中酒。
哼,算你识相。苏梓一点不好意思都无。话说这定远侯功勋卓著,定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金银珠宝,良田美眷,要什么没有什么?可怜她一个小小的进士,那就是清水衙门的公务员,混到何时才能有宅子呢?人家胳膊伸出来,都比她大腿粗……反正不要白不要。
她暗自翻了个白眼,还想跟他说些什么,旁边走过来一个官员,嘻嘻一笑就把他拉到一边聊天去了。
一个高大的男子端著酒杯靠了过来,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与名盛一时的杜将军相识,真让人吃惊呀……”
苏梓回头一看,是新科武状元高仲。她想了想笑道,“不过就是见过一面。考试那天,侯爷去巡视考场,遇见了我。我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和他打了个堵,如今他说他输了自愿认罚,倒是折煞我了。”
语毕,她转身混到另一堆人中去和状元打交道了。
“是吗?”那高仲看着她离开的背景,突然觉得这个表现平平,名唤苏梓的男子有点叫人看不透了。
左转右转,在后花园,苏梓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二……裴大人……”苏梓话到嘴边,改了口唤了一声。
裴明捷回头一望是她,眼眸一亮瞬间又淡定了下来。他想,她终究不肯叫他二哥了,脑子里浮现出三年前她站在桃花树下临水吹萧,翩然自若的样子,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帮她是不是个错误?
他一向欣赏她的机智过人,今日她故意表现得平淡,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饶富兴味的看著毕恭毕敬苏梓,瞬间又推翻了自己的疑惑,暗忖有她在,这京城的日子或许慢慢就热闹了些。
裴明捷看着她,淡淡地说,“阿梓,三年前,我怎么劝你你都不肯来,如今怎么就改变了主意?”
一想起当时他失望而去的样子,苏梓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挠了挠头讷讷地说,“其实我是陪宋君昊过来考试的,可是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给搭了进来。哎,总之,一言难尽。”
裴明捷看她一副懊悔的样子,嘴角弯了起来,笑道,“中了进士是好事一件,有什么可烦恼的。再说,你来了京城我可是高兴得紧,以后只要你有空,就可以过来看看我。这几年,我闲暇作了箫曲,都没有机会吹给你听呢。”
原来尚书大人缺少听众。苏梓自然顺梯子而上,笑着答应,“那敢情好。改日等事情安定了,我就上门拜访。”
裴明捷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梓,京城风大雨大,你自己一个人一切需要小心行事,如果需要帮忙,你拿着当初我给你的扇子,到府里找管家就可以了。”
苏梓心里咯噔了下。她自然知道朝廷派系争斗厉害,那他的话只是提点提点,还是意有所指?承恩院可不是什么谈心的好地方,还是等上门拜访的时候再详细询问吧。
想到这里,她笑笑说,“谢谢裴大人。我自会注意的。”
“你一向聪明,办事也谨慎。”裴明捷语气带着些许赞赏,只一瞬间又变为平淡,“只是……”
“只是什么?”苏梓疑惑地问。
裴明捷的视线越过她看向背后,旋即打断了原话,转而顺口说,“你一个新人,应该从小事做起,扎扎实实的,方能成为有用之人。”
这家伙突然打什么官腔呀?
苏梓愣了愣,听着脚步声起,心里豁然开朗。妈妈咪呀,这可是皇宫呀,皇宫。天子脚下,一个风吹草动即可让人毙命的地方。
来到大唐N年,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林黛玉初进荣国府,步步小心谨慎,不肯多走一步,不能多说一句的惶恐滋味。
承恩宴期结束后,圣旨迟迟未传来,大家纷纷猜测,有人传说将有一批武进士分别派往各府。这些地方多地处边陲,且为交通要冲,须时防外寇,朝廷委派他们作为参军,协助各府驻军训练,责任自然不轻。也有人说部分会被留在京城,因为京兆一带防备比较重要。
“会被分到哪一府呢?” 不管是哪一府,都离家千里路途迢遥呀,她独自一人离乡远行,还是有些怕——如若是边陲,天呀,能不去该多好!
苏梓对著上苍祈愿着。
她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找裴明捷走走后门,可是转念一想,分到州府或许是个契机,她可以找个借口,永远告别目前这个武进士的身份……而一旦留在京城,众目睽睽之下,到时想脱身那可就难了。
“苏梓,你想打战吗?”宋君昊不经意地问。其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他比较担心苏梓,若是可能,倒是希望朝廷能将他们安排在一处。可是他又想,这些武官都是皇上精打细选的,原本就准备要带兵杀敌的,怎么可能让他们共处一地?这纯属是他自己的痴心幻想。
“打战?哦不,我最讨厌的就是打打杀杀的。反正除了打点,把我分到哪个府都随便。”苏梓对宋君昊倒也没有隐瞒。
她暗忖,那些名列前茅的家伙去冲锋陷阵就算了,可她是最后一名,与其被划入军队,还不如去做个七品参军。再说了,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但她究竟是为了谁?话说军队纪律严明,如果发现她是个女人,会不会当场就把她给咔查了?她无比后悔一时意气用事,如今已陷囹圄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宋君昊无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