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之间自是不必闲言碎语磨磨唧唧。
那黑服女子从怀中掏出半卷羊皮卷,径自丢向曹子衿,见曹子衿利落地接住,才依旧语调冰冷地说道,“还有一半,在叶府。”
曹子衿摊开手中的半卷羊皮卷,迎着廊里的灯火,细细看着。
这些年,这珍宝还真是被她护得好啊!
他不知道那另一半在叶府,但是,叶府肯定有寻找到这东西的线索!
叶宗盛那老狐狸防的实在太深,之前多次夜探都未得手,曹子衿也就想着从长计议,先找到手里这一半再说。
却不想,如今这阮倾心竟将这半卷直接送到自己手上了。
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礼本王收了。本王向来喜欢和江湖人礼尚往来。阮楼主有何事需得本王,开口便是。”
阮倾心并未直接回话,而是眼光透过曹子衿,锁向屋内,似是感觉到屋内那人的气息,依旧冷意十足地说道,“我带她走。”
不是要,不是求,而是直接带走,就这么直接。
“不行。”
阮倾心听到曹子衿毫不犹豫地便出口拒绝自己,眼神更是一寒,身上的肃杀之气猛地倍增。
她身后的黑衣人感觉到楼主的变化,也都按着剑柄,与高墙之上的银面黑卫再一次对面相视。
一时间,这小院中的气氛变得更是诡异,双方交手,一触即发。
就这样僵持了大半晌,双方却是一直未动手。
僵持……僵持……僵持……
突然,曹子衿毅然将手中的羊皮卷抛回给阮倾心,面色郑重地看着阮倾心的冷眸说道,“她是本王的妻。”
阮倾心刚接到羊皮卷,听到曹子衿前一句话,手上动作一顿,双眸竟不自觉泛起一丝波澜,不过也只是一瞬。
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只是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
顿了一顿,见阮倾心借助了羊皮卷,曹子衿又补充道,“再送阮楼主一句话,玄都,不是你现在该踏足的地方。”
下一秒,在曹子衿后一句话音落下时,阮倾心那双眸子便又恢复了一如常态的冷漠,定定地看着面前两尺外的曹子衿,微微眯眼,定了一晌,忽地喊道。
“走!”
一声干净利落,院中的黑衣人便跟着阮倾心一道飞身离去。
银面黑卫见曹子衿没有阻止的命令,便放出了一个口子,任由阮倾心一行人隐入黑夜。
曹子衿看着阮倾心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只静静地站着,身上却散出满是危险的冷意,凤眼微眯。
是本王的,绝逃不掉!
迟幼钦坐起身揉着自己的脖子,那曹子衿下手也忒重了点吧!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要是再用点力,那自己的脑袋不是就搬家了!揉着揉着,看到这屋里陌生地摆设,一楞神,猛地迟幼钦赶忙翻身下床,穿了自己的鞋,也不管身旁那婢女的呼喊,夺门而出。
出了房间,却只看到曹子衿独自一人站在院中,负手而立,眼里尽是一夜月色,浑身散着一股子冷气,
不同于适才那嫌弃自己的冷,这是真的完全地拒人千里之外的感。看着这般陌生得恐怖的曹子衿,迟幼钦立马止了步子,原地身子颤抖。
终于是见识了这人的真面目了吧?
迟幼钦突然想到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女人把最SB的一面展现在一个男人面前时,要么嫁给他或杀了他。
自己把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被他见着,现下自己又见着他这幅正经得BT的模样,负负得正。
况且,皇帝已经指婚,圣意难改,他应该不会杀人灭口……了……
吧?
正是迟幼钦脑子里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得战战兢兢的时候,曹子衿却突然收了满身的冷气,朝着迟幼钦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走吧。”
说罢便提步朝院门走去。
这俩字瞬间打破她的思路,在回神看着院中的那人。
额……错觉?
“去哪儿?”
完全是处于本能,刚说完,迟幼钦下一秒便反应过来了。大半夜的,自然是回叶府了!真是为自己今晚的表现捉急啊!
迟幼钦缩缩脖子,总觉得这个小院子太阴森,还是快离开地好!
于是小碎步踩着,快步跟上曹子衿,只如之前逛街那般,落后他一步半的距离。出了院门,随着曹子衿上了一辆马车。
迟幼钦贴在车板上,将身子正直贴的紧紧的,模模糊糊看着正座上眸色不明的曹子衿。过了好半晌,终于是再沉默不下去。
“楚王爷?”
“嗯。”
见曹子衿回答,迟幼钦深呼吸一个来回,壮了壮胆子问道,“那些人呢?”
曹子衿闻言转眸看向迟幼钦,对上那双不算明亮的眸子,探究着当中的情绪。
原来还是不一样的。
那个女人是冷,这个女人是热。
“谁?”
对出曹子衿这明知故问的行为,迟幼钦很鄙视!可是,面上儿却是讨好似地说,“就是追着我们的那群黑衣人,该不会,王爷你一个人就把他们解决了吧?”
在迟幼钦的联想画面中,就是曹子衿把自己给敲晕了,然后,出了院子,单挑一群黑衣人,然后那些黑衣人落败而逃。啧啧……想想都刺激。
不过,这人为什么之前在那别院中一副冷得冻死人的模样?
曹子衿面无表情地看着迟幼钦,将她面上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纳入眼底,却是没准备回答迟幼钦的话。
过了好半晌,见迟幼钦还是这般定定地看着自己,才警告了一句,“此事,你最好忘记。”
“……”这意思是不忘记还要杀人灭口?
“要是我忘不掉呢?”
“死。”
一个字,噎得迟幼钦一瞬间不想再理曹子衿,果断呕着气收了身子侧向车门,贴在车板上,闭嘴。
什么人啊!
死死死,把死说得那么简单,没人性!
马车离开那院子,东转西转,马蹄嘚嘚嘚,不多会儿就到了叶府。
阿攸与阿兮在叶府门前待了许久,看到在府门前停下的马车里出来的迟幼钦,才算是送了口气。两人急急地奔到车前,扶着迟幼钦下马车。
完全忽视了迟幼钦一点儿不美好的脸,阿兮就急急地问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大小姐他们两个时辰前便回来了,您怎地回来这么迟?”
见着阿兮这么认真,迟幼钦心里突然有些回暖,想到车里有个人,又不自觉地掩唇轻咳。
“咳咳……”
二人听见迟幼钦这一咳嗽,顺着迟幼钦的眼色看过去,方才反应过来。
待迟幼钦落地站稳,才匆忙隔着车帘朝内行礼,“楚王爷安!”
晾了二人半晌,曹子衿才隔着车帘冷冷地回了一句,“还算记得自己的身份。”
阿攸阿兮自是听出了曹子衿话里的意思,默契地低眉顺目地答道,“奴婢知错。”
迟幼钦唇角微扯,莫名其妙!
刚才阿兮那般略带责备的话不过是担心自己,一时情急,语气才急了些罢了。
况且,平日自己和她们俩一直都是你我相称,此时放这些古人这儿,就真真是不懂规矩,逾了身份。
矫情!
这两个丫头,自从随云庵跟着自己来了叶府,迟幼钦自己都是舍不得责骂的,就算是有些小矛盾,那也不会这般说话。
生生地瞧不起人!
想归想,迟幼钦还是朝着车内的曹子衿客客气气地说道,“谢王爷今夜相陪。夜深风寒,钦钦回府了。王爷一路走好。”
最好半路失踪。
曹子衿在车内闻言,只唤了一声赶车的人。
赶车人闻言调转了马车,不一会儿就没入了黑夜。
“走吧。”
看着曹子衿消失了,迟幼钦终于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一晚上真是又喜又惊又吓,脑子都吓得反应迟钝了,必须好好睡一觉把被吓死的脑细胞们补回来!
“阿兮你陪小姐回去,我去禀告夫人一声。”
进了内院,阿攸说完得了迟幼钦的允便朝北苑而去。
迟幼钦由阿兮陪着,刚走回院子,就听到空中突然“轰隆”一声响起。
“妈呀!”
“小姐,你怎么了?”
迟幼钦待稳了身子,才抬头朝那黑乎乎不见月的天看去,过了半晌,才幽幽问道,“阿兮,刚才打雷了?”
“没有啊。”
“没有?刚才轰隆一声啊!你没听到?”
阿兮扑啦扑啦眼睫毛,“没有啊。小姐,这是冬天,怎么会打雷?”
是啊……冬天怎么会打雷呢?
一定是被曹子衿吓得脑子抽风了才会听错,一定是!
默默地又将曹子衿骂了一遍,迟幼钦才提步回了屋子。
二月里,魏国已进入春天。
欧阳初乘着这和煦里带了丝丝冷意的春风,又来了叶府。不过不同往日,这次他带了不少随从和聘礼,确确实实是来叶府提亲了。
只是,那提亲的对象,不是叶家大小姐叶梦岑,而是叶家庶出三小姐,叶梦茜。
婚期便也是待到叶梦茜年满十七后,定在承运一十三年十月二十三,也就是今年深秋日里,完婚。
而叶梦岑,却在同日,被皇帝赐婚于当朝二皇子,曹则轩。
婚期,承运一十三年七月初七。
对于圣旨,叶宗盛本着忠君之心,自是很自然地接受了。可一直防着皇家的沈氏又怎么能平静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