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内,倾城和七个身穿白色的斗篷的长老,匍匐在一个青铜浇注的祭坛之前,祭坛上刻着密密麻麻咒文。祭坛的中央是一个四方鼎,鼎里燃烧着幽蓝的火焰。突然,火焰一下子窜的数丈高,火里慢慢幻化出一个戴面具的头颅。
“属下参见城主!”
黄泉的身音在头颅里冷冷地传来,“他醒了吗?”
倾城上前一步道:“城主,他还在与烛龙的龙元融合,估计还有一些时日才会醒来。”
“厉灵聚魂阵,用怨灵的鬼火来淬炼他加快吸收龙元。”
一名长老立刻说道:“城主,厉灵聚魂阵乃我鬼族禁术,此阵过于霸道,我怕他受不了啊!”
另一名长老补充道:“若受得了就更可怕了,他是九星之体,若与龙元融合,以及厉灵之火的淬炼,那将会成为一个怎样可怕的怪物。”
黄泉的声音再次从火焰中传来,“既然想用利刃,就不怕割伤自己的手,你们只管听命行事了就是。”
长老异口同声,恭敬地应答道:“属下遵命!”
“还找到冥凰大人了?”
倾城立刻向前跪了下去,惶恐道:“属下无能,望城主恕罪!”
“废物!”
话音刚落,就见一团火焰从鼎里飞向了倾城,倾城被火焰直接打得飞了出去,她脸色惨白,嘴角连喷数口鲜血。“多谢城主不杀之恩!”
“找回冥凰大人,尽快探得龙冢所在,以及帝王星的下落。”
众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祭坛上的头像随着火焰慢慢消失,四方鼎之上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有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在鼎内不尽的燃烧。
“恭送城主!”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在琅琊王府中的夜落雪辗转反侧,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她突然好想东临城的夜流光,外面雪光明亮,沁着孤寂的寒光。
彼时,一阵悠扬的萧声传了过来,箫声婉转低回,沁人心扉。这箫声像是带着无尽的犹豫,使得生命和情感的伤痕宛若四季的更迭一样,流淌着淡淡的伤感。
这样的感觉哀而不伤,像是溪流中漂浮的花瓣和风中零落的枫叶,夹杂着季节变化的物哀。
听到如此音乐,夜落雪不由自主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披上了一件北堂羽今日送的白色大氅。
她轻轻推开门,冬风如刀子一般拂过她的脸庞。天空已然阴云密布,零星的雪花缓缓飘落着。
夜落雪走出房门,这时张扬的冬风再次吹过,她不由紧了紧衣裾。
那婉转清扬,令人心绪如洗的悠悠萧声,正是从不远处的竹林里飘出的。
又是一首新的曲子,那凄清的箫声夹着冰泉之气,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雪花阵阵纷飞,忽如峡谷一阵旋风,急剧而上,忽如深夜银河静静流淌……
这是夜落雪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萧声,这音乐甚至可以和她流光哥哥的琴声相媲美。
九州除了有四杰之外,还有四个才子号称“四绝公子”,琴指的就是贵霜帝国的的镇国公——夜流光,棋指的是傲雪帝国的宰相——端木锦荣,书指的是清云帝国的帝君——南宫惊云,画指的是风澜帝国的唐王——轩辕煜。
但这个传出来的萧声甚至可以在音乐的造诣上与夜流光相媲美,足已见得此人乐艺上的不凡。
可是夜落雪觉得这样的曲子听得好悲伤,甚至感觉和夜流光的琴音有种相同的感觉。因此夜落雪在好奇心的怂恿下,不自觉的跟着萧声走了过去。
竹林外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路,夜落雪顺着青石板走到了竹林的深处。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凉亭,凉亭入口的两根柱子上铭刻着两句诗,借着雪光,依稀可以看清。
冬夜夜寒觉夜长,沉吟久坐坐北堂。
凉亭的上方有着“听月亭”三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一看便知写此字的便是一个下笔如刀的书法大家。
听月亭?
月无声,月怎么能听?
就因月无声,所以也能听,听的就是那无声的月、听的就是那月的无声。有时候无声岂非更胜于有声?
空着没有月,却有些零散的星,星光静静地洒在雪地上。
月无声,星也无语。
北堂羽白衣似雪,依靠在栏杆之上,平静的吹着一只洁白的玉萧。
夜落雪正要过去打招呼,却发现息宁从远处对着北堂羽走了过去。
息宁一身及膝的长袍,领口袖口都绣了入时的回云纹,压脚用的是金线,一条玉腰带的正中镶着一颗蓝宝石,一派富丽堂皇。却完全不像他平日里低调的打扮,十足像一个富家浪荡子的模样。
注意到了北堂羽异样的目光,息宁有些尴尬,但仍然镇定自若的回道:“是北堂沐荨把我的衣服送去洗了,然后将这衣服放到了我屋里。”
“舍妹顽皮,师弟莫怪!我明日就让她向你致歉!”
北堂羽浅浅一笑,他知道自己妹妹的禀性,所以自然知道息宁一笔带过的事情绝对有些下文。但既然息宁不说,自己也不会去问。
“无妨!本就小事一桩,师兄不必挂在心上!”
其实真真的原因是息宁在洗澡的时候,北堂沐荨悄悄潜入息宁的房间,息宁以为是下人,所以自然没有在意。可是当息宁走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不翼而飞,而剩下的便只有这么一件土财主般浮夸的衣服了。
北堂沐荨是北堂羽的幼妹,父母双亡后便是北堂羽拉扯长大。因为哥哥的溺爱,自然养成了一身的坏毛病,但好歹心底善良,但是却及其爱作弄人。虽然今年才十一岁,却已然是帝都人见人怕的魔星,因为哥哥的身份,自然横行无忌。
北堂羽看着息宁微微一笑,说道:“师弟深夜不寐,是否我的箫声叨扰了你!”
“师兄箫声优美,如何谈起叨扰。我只是有些认床罢了,师兄如果不介意,我想请师兄再奏一曲。”
“这又何妨!那愚兄献丑了!”
说着便立刻奏起了一首《香冷金猊》,静夜之中,曲调哀婉自然。虽然清缓无奇,却又令人平生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勾起无限相思情肠。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人未梳头。任宝奁闲掩,日上帘钩。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留。念武陵春晚,云锁重楼。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更数,几段新愁。”
夜风吹散云雾,露出一轮玉盘。息宁举目望去,月光轻柔。犹如银镜的月光中,氤氲着一张熟悉的面容。笑容温暖而纯澈,堪比三月桃花。
一曲奏罢,息宁叹息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北堂羽苦涩一笑,虽然息宁与自己相交不多,却依然听出了自己的弦外之音。
“未曾青梅,青梅枯萎,芬芳满地,不见竹马,竹马老去,相思万里。”
“万里又如何?若是我所爱之人不见了。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到她!”
北堂羽无言,就算自己找到她又能如何呢?
很多事情的的开始便是错的,即使勉强走下去,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这对师兄弟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像是这静谧地黑夜之中的一部份,其实这对师兄弟似乎总处在一种尴尬的氛围中。现在,彼此没有再说话,只是都不由自主的看着天空。
许久,还是息宁首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但他并未看着北堂羽,而是看着天空淡淡地说:“你觉得二师兄还活着吗?”
北堂羽的语气很坚定,他直视着息宁的眼睛,坚定道:“鬼谷门人绝不会轻易死去!”
“我也觉得如此!”
可是就在这句话说完,息宁忽然想起了数月前发生的一幕奇怪的事情。当时看到,已有些匪夷。只是过的有些久了,而且事不关己,所以没有注意,也没有留心,可此时突然想起,却仿佛是一把开启谜门的钥匙。
茫茫迷雾间,息宁跳过所有假象,一下子捉住了最深处的那抹寒光。
北堂羽平静地看着息宁,既没有打扰,也没有移开视线。
须臾,息宁抬头,正好接触了北堂羽的视线。他愣了一下,但那不过一瞬间的事,但这异样的眼神,北堂羽自然注意到了。
“突然有些困乏,师弟先行告退了!”
北堂羽微笑的点点头,息宁笑了笑,便转身而去,一句话从远处幽幽的传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带伤的人,真正能治愈自己的,只有自己。”
北堂羽看着息宁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白色的呵气飘渺,不一会便在夜风中消散殆尽。他转身对着夜落雪的方向笑道:“出来吧!”
夜落雪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有些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的萧声太好听了。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北堂羽笑起来的样子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圣洁,向往。
“原来又是一个知音,能让绝琴公子的妹妹夸我的乐曲好听,在下实在荣幸之至!”
夜落雪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去,一下子蹦到了北堂羽的面前,却不小心一下失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北堂羽立刻一把抓住了她。
“你没事吧!”
“啊!”夜落雪看着北堂羽,赶紧推开他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的险些再次摔倒。她整了整衣服,看着北堂羽,然后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啊!”
北堂羽笑道:“怎么了?我有这么恐怖吗?吓得你这么手足无措的。”
“才不是呢!”夜落雪嘟囔了一句,然后接着呵呵笑道:“谁让你没事长那么好看?离的那么近,怕自己被你帅晕,那就丢人了!”
这一下北堂羽没有笑,他苦笑不得的看着夜落雪。在看着夜落雪在自己目光下低头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不经摇头莞尔。
夜落雪低着头,一脸尴尬,太好看也是一种武器吧,被亮瞎的感觉也着实不太好受。
“你很喜欢我的乐曲?”
“嗯嗯,你的萧声真好听,就是,就是听起来很伤心的样子。”夜落雪抹了一下眼眶,然后把手指伸到北堂羽的面前,“你看,人家刚才都听哭了!”
北堂羽被这举动搞得一愣,然后抱歉的笑了笑,“那我真不好意思,抱歉了!”
夜落雪抓了抓头,似乎有些局促,被这么个温文儒雅的美男子看着,难免有些尴尬啊,为了缓和这种不自在,她随口说道:“看样子你和息宁关系不是很好啊?”
这一句话刚从嘴里说出就立马后悔了,心念:这下完了,怎么问这种低能的问题,美色误认,坏了坏了,这下糗大了。此时的夜落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但北堂羽并未因为夜落雪的问题而有丝毫不悦,似乎他从来不会发脾气的样子,他目光平视着前方,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