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里,杀气更加凛冽,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不知来路,忽然出现在这样一触即发的局面里,不啻是给所有人出了一个极大的谜题。
今晚之事,恐怕不能如此简单收局了。
她微微有些不快,手指深入袖中,握紧了那把墨玉的短剑,然而就在同一时间,那个白衣贵公子却忽然开口了,他微笑着说道:“既然相逢就是有缘,坐下便是了。”
“还以为你是聋子或者哑巴呢!”夜落雪笑了笑,然后接着问道:“对了,你知道琅琊王府怎么走吗?”
白衣贵公子听到琅琊王府的时候,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凌厉,但也只是一闪即过,然后还是微笑的回道:“你出了酒馆往东走,不出十里就是帝都城,琅琊王府就在城东的双龙大道上,估计两个时辰的功夫便足够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不由大为欢喜,“你真好,谢谢你!”
白衣公子微笑作揖道:“客气了,那我们后会有期!”
他拱了拱手,语气之间竟似在逐客,不欲她再在这个酒馆里多带片刻。
“后会有期!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看着夜落雪看向自己询问的眼神,白衣公子笑了笑,客气的说道:“名字只不过代号,你我萍水相逢,何必执着与此!”
落雪哼了一声,“小气,不说拉倒!”
落雪一脸不爽,回身便要出酒馆,然而刚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守着的那个人,心里忽然便是咯噔一声。那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有意无意的拦在了门口,双手袖在怀中,冷冷地定着她,眼里仿佛藏了两把锥子。
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竟然是不肯轻易放过她这个过路人。
一股无名的火从心底骤然升起,离开时流光交代的不要多管闲事的嘱咐,一下子被她抛到了十万八千里,夹带着较真和好奇,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好啊,这些莫名其妙的江湖人既然那么霸道,那就别怪本姑娘多管闲事了。她定住了脚步,微笑着看着那群人,握紧了袖中的剑。
年少气盛的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一念之间的决定,竟然对她的以后的人生造成了如此深远的影响。
造化弄人,阴错阳差。有时一个人一生命运的重大事件,往往都是在偶然间发生的。但命轮转动,人间的种种,又何尝不是命运之手所操作的必然呢?
门外又飘起了雪花,雪无声无息的堕落着,漆黑不见五指。
夜落雪站住身子,回头看着门内的诸位客人,酒馆内寂静的死了一般,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他们方才那一番对话,眼神又冷又亮,就像埋伏在黑暗中的狼群,令人不寒而栗。
她的唇角却露出了一丝挑衅的笑,拉着小叶,回头几步走了回去,大大咧咧地在那个白衣公子那一桌坐了下去,大声道:“太晚了,不去帝都了,我在这里先喝几杯,等明天再走!”
白衣公子吃了一惊,压低了声音,“你不该留下的,还是快些赶路吧!”
“我偏不!”她哼了一声,然后看着白衣公子说道:“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都没面子啊!”
小叶早已急的满头大汗,心中真是犹如万那奔腾,一直拽着夜落雪的衣服,但是夜落雪却始终无动于衷。
小叶心急如焚:我的姑奶奶,命都没了,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啊!咱能别再这时候任性好不,这可是要命了啊!
白衣公子不料她竟然在这个时候使性子,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了,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周围那些人依旧一言不发,然而呼吸声却起了细微的变化,杀意更加浓重。她却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大咧咧的坐着,毫不客气的从他面前拿过酒壶,笑道:“怎么样?请我喝杯酒吧!”
白衣公子愕然的看着她,眼里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不明白这个少女是假装镇定,还是迟钝的无可救药,却也不便在说些什么。他身后的随从却是眼神凝聚,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坐到主人身侧的陌生女子,神色警惕。
她毫不客气的拿过一个杯子,然后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子是青瓷做的,淡淡地青色宛如雨后的天空,但酒水却是浅浅的黄,散发着清冽的香气,细细看去,隐约还有一瓣瓣晶莹的白色在杯底沉浮,时而聚拢,时而散开,美丽的绰约而不可方物。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酒,觉得很是有趣,不知不觉就拿起来喝了一杯。
那酒闻着清冽冲淡,入口甘美,还有着一丝淡淡地清凉,但劲头却是不小,她只喝了一杯,就觉得喉咙到胃里燃起了一路幽幽的火,脸颊上飞起两朵绯红,血开始沸腾,冲上头脸。
“这酒真好喝,叫什么名字啊?”她不自禁地问道。
那个坐在对面的白衣公子也饮了一杯,然后拿着杯子,微笑的回答道:“这酒叫做‘落雪’,是傲雪帝国特有的酒,在傲雪帝国很有名的。”
“落雪,呵呵,这个名字好呀,和我名字一样!”她再倒了一杯,却发现酒壶空了,不由惋惜道:“怎么就没有了呢!”
看着落雪企盼的眼神,白衣公子无奈的摇摇头,出门在外,酒自然不会带太多,唯一的酒,也就落雪杯中的了。
落雪满是失落,然而就在那么一瞬,她发现对面白衣公子突然面色一变,手掌一拍桌子,身形便如同鬼魅一般一瞬间消失了。
夜落雪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的底端慢慢升起来的,一开始那似乎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但迅忽之间,它突然物化了,变成了一根寒刺,一柄寒锋,吐着死亡的黑暗煞气直碜入肌肤。
剑是无情之物,拔剑必定无情。
袖中剑发出一声长啸,夜落雪握住那把剑柄,就在那一瞬间,夜风透过窗口,吹灭了所有的灯火。
那个握剑直逼落雪而来的刺客,只看见了一道淡淡的萤光,淡得就像是黎明时初现的那一抹曙色。
然后他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那柄夜下美人的短剑已然刺入他的左胸肋骨间,刺人他的心脏。
没有人能形容这把剑出手的速度,那快的几乎是肉眼都无法分辨,看到这一幕的那些刺客的周身寒毛直坚,几欲忘记呼吸。
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一个可怕的错误,虽然有些是可以挽回的,但有些错误却是永远无法挽回了。因为没有了挽回的机会,对于刺客而言,错误就意味着死亡。
是的,他们后悔了,后悔没有让这个看上去呆萌的小姑娘离开。
这是夜落雪第一次杀人,看着没入别人身体的剑,夜落雪一下子愕然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小心!”
白衣公子大喊一声,因为那些刺客已然从惊讶中醒来,而袭击也就在那一刹那发动了。
一眨眼间,这冷僻地小小的酒馆,顿时变成了一座修罗场。
那些漠然坐着的人仿佛约好了一般,霍然同时出了手,九张桌子的人向他们一桌的方向猛扑过来,刀兵纷纷出鞘,寒光闪动之间,竟然仿佛是一片闪电织成的网。然而,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刀剑,也不是那些刺杀者,而是迎面如雨般飞溅而来的酒。
一个小二装束的人忽然出现,他面目狰狞,将手里提着的一壶酒泼了过来。
酒一出壶,空气中立刻充满了凛冽的香气。然而,那种香气却是夺命的。
一时间,看着这样的局面,她不由有些为难,那些浅黄色的酒水兜头泼来,仿佛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在剧毒的网背后,无数的刀剑森然出鞘,疾刺了过来。
然而,那些毒酒在溅上她衣襟之前的一瞬,忽然间又凭空消失了。
白衣公子一把抓过就近的一名刺客,然后用他挡住了泼过来的毒酒,毒酒洒在那个刺客的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以及腐臭的味道。白衣公子在用这个刺客挡了几个飞来的暗器后,便一把将他丢了出去。
落雪握着剑,呆坐在桌前,惊讶的看着眼前猝然发生的这一切,手指扣上了剑柄,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虽得到剑圣亲授,从小到大和别人打过的架也是数不胜数,但杀人却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
“小姐!小姐!”
小叶一直摇晃着夜落雪,她蓦然地抬起头,看着小叶。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公子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一丈之外,只是一招,便出手如鬼魅地卡住了一个刺客的咽喉,修长的手指微一用力,“咔嚓”一声,毫不犹豫地扼断了对方的喉头软骨!
很难想象,这样温文尔雅的人,杀起人来,竟然这样狠毒绝决!
“小心!”
白衣公子低声提醒落雪,但为一轮密风急雨般的攻击所迫,说出的都是短语。
一名刺客双手握剑,抡起飘乎剑风。夜落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剑气锁定了自己的曲池穴。
她也知道一个人的曲池穴被刺时,半边身子就会立刻麻木,就完全没有抵抗或还击的能力了。
她立刻一把推开小叶,挥剑而上,夜落雪的剑气如同一片水雾,然刹那间却凝为一支水箭。那名刺客大惊失色,想不到夜落雪的剑气居然后发先至。
刺客惊讶间,他胸前的衣衫已被剑气割裂了一条长口,他不甘倒下去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吃惊的表情。
谁都有过杀人的念头,你也许想过要杀了谁,但是却不敢,又或者觉得不值,其实杀人,很容易。尤其再杀了第二个人的以后,而且认定了自己所杀的不过是坏人而已,那么所谓的负疚感就会越来越低。
当杀人变成替天行道,变成惩恶除奸,那杀人的感觉应该会变得自豪吧?
夜落雪瞥了一眼,白衣公子带来的那名随从,也已经陷入了战团,每个人至少被十名江湖人包围,形势非常危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