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文举枪刺向碧落腰际，碧落听见顾明文的声音，也不回身，单手持镇天戟一记简单的横扫千军，戟刃离顾明文脸庞竟有数尺之遥。

顾明文心中冷笑，忽觉一股凌厉的劲风呼啸而来，竟如实刃及体，下意识的向后一仰，只感到顶上一凉，头盔已被其打落。

顾明文惊骇之极，自己在北漠大营多年，若论单打独斗，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一招就能让自己如此狼狈。

碧落并没有乘胜追击，对身边的亲卫关勇说道：“此人交于你了，小心些，他枪法不错。”

关勇立刻回道：“侯爷放心，包在末将身上。”

何明立刻率黑骑军上前堵截，碧落戟似流星，无人可挡，何明与几名将军联手也不过支撑了数招便连连败退。

而那名亲卫与顾明文也是久战不下，两人打得是难舍难分，顾明文没想到一名亲卫居然有如此的功力，若是往日，自己一定会有他大战三百回合，但此时的顾明文心急如焚，哪里有这般功夫与他耗下去。

顾明文提马作势力要走，那名亲卫赶紧跟上，顾明文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他一个回马枪立刻刺穿了那名亲卫的胸膛，那个亲卫看看没入胸膛的枪，不甘的倒了下去。

顾明文立刻抽枪向着碧落赶去，看着与何明等人酣战而不落下风的碧落，顾明文心中不由想道：如此悍勇之人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顾明文立刻持枪逼向前，与此同时，何明一刀削向战马的前蹄，碧落一提缰绳策马跃开，何明立刻刀反撩马腹，亦被碧落用戟迅速挡开。顾明文长枪也在此刻刺了过来，碧落一拍马背，立刻一跃而起。并对着顾明文挥出一戟，顾明文赶紧侧身一跃避开，抓住这时机调理内息。不料耳边传来一阵破空的呼啸，顾明文抬头一看，不由睚眦欲裂，镇天戟已然刺入了他的胸膛，他脑中传出了最后一个念头：好快！

碧落迅速拔出镇天戟，一脚将顾明文尸首踢到一边。

“老子和你拼了！”看到顾明文战死，何明目次欲裂，一跃而起，双手持刀向碧落当头劈来。

碧落冷冷笑了笑，镇天戟向上一挑，这一戟看似慢吞吞的，可在何明眼中自己下落的每条轨迹都在镇天戟的杀意笼罩之下，无奈之下用刀砍向对方的镇天戟，想借力飘然落地。

远处的段成风大呼不妙，但已经为时过晚，一道凌厉的残影，何明还没发出一声便身首异处了。

一起击掌相约喝酒的约定，今生再也无法实现。

誓扫胡蛮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将军百战死，远方在万里之外的家人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夜夜期盼，只等到一首魂兮归来的哀歌。

段成风身边的张洵见碧落离己方中军越来越近，而端木文轩所率的军马也在步步逼近，他心急如焚的说道：“上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快些撤吧。”

从胡族发起攻击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段成风却如老了十岁，神色惨然，喃喃说道：“北漠大营乃我贵霜根本，今日皆因我段成风之故毁于一旦，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元帅，还不如战死此地，你带着兄弟们走吧。”

段成风的慷慨从容似乎感染到了身边的将士。

“上将军先走，我去阻挡那厮！”一名将士立马冲了过去，正是先前胖胖的那个将军。

“王奎，等等我！”

“还有我！”

亲卫队长，看了一眼段成风，“上将军，末将先走一步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碧落冲了过去。

张洵拉了拉段成风，激动地说道：“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活着定有雪耻之日。”

“撤！”

段成风已然热泪盈眶，他最后看了一眼与碧落缠斗的众人，眼前不由浮起昔日斗酒歌唱的场景，这一转身便是永不再见的诀别。

大军早已被打乱，身边所在的部下，不过三千人不到，但此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三千人马大部分是黑骑军，不断付出损失的代价下，段成风艰难的撤退着。

碧落一戟刺出，只听一厉啸声起，镇天戟便已到面前，这名叫王奎的将军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镇天戟正中他的护心宝镜，一股巨大的冲力将他撞得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他心中闪过生平最后一个念头：“此戟竟是如此霸道……”

就在这时，一股厉风从脑后传来，碧落不假思索举剑往后一挡，兵刃交接，觉得手臂一震，一道人影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从碧落头顶掠过，碧落有些惊讶，抬头一看，沉声道：“不错！”

此人正是段成风的亲卫队长，他手握一把战刀，那刀遍体暗黄，刀背厚实，外形古朴，他冷冷地看着碧落说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如果你有这个能力的话，我自然期待！”碧落的话语冷漠的像冰，但眼神却没有一点轻视。

这个亲卫队长是自己生平罕遇的高手，比起北堂羽之流肯定是比不了的，但也决不可轻视。若是让他混入乱军中厮杀，不知会有多少将士的性命会断送在这人手下，他虽不关心别人的生死，但自己部下还是不希望被别人屠戮的，幸好他们直接找上了自己，因此碧落言语调侃存心激怒。

碧落将镇天戟插入土中，然后翻身下马，手中的胜邪缓缓出鞘，就在胜邪出鞘的刹那，那名亲卫队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气息，所有战马都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那名亲卫的的刀如翻动雨云，漫天水雾散开，光影细如牛毛，似无孔不入。

“雪！满！天！山！”

碧落的剑气后发先至，无数剑气如在击退亲卫刀影的同时，又如暴雨梨花般击到了亲卫的身上。

那名亲卫身上迸出一阵血雾的同时，飞退了数丈出去，他翻身站了起来，却奈何伤势过重，不得不靠刀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地上。

碧落挥剑入鞘，然后翻身上马，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镇天戟，丝毫不再管身后静立的亲卫。

“为什么不杀我？”亲卫看着碧落苦笑道。

“因为你的刀，因为你手里这把凌鸢，我不想折辱你，自尽吧！”说完，碧落转身便离开了。

碧落抬头见段成风的军旗渐渐远去，于是连下数道军令加强进攻，自己亦身先士卒厮杀在最前沿。而战场上陷入包围中的万余贵霜残军在几位偏将的率领下，士气异常高昂，面对铁浮屠与胡族骑兵的的来回冲杀，并无一丝退意。

都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层层堵截，争取给段成风更多的撤退时间，因为这些残军的牵制，使得碧落一时间亦是无可奈何。

“文轩，绝不能让段成风活着离开！”

听到碧落的呼喊，端木文轩点点头。然后他取下自己的长弓，那是一把通体黑色犹如玄铁的长弓，弓上用一些奇怪的文字刻着铭文，但却完全看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文字。

面对如此硬弓，端木文轩虽然十指修长，但扣弦的手十分稳定。一枝雪花钢锻打的倒勾狼牙箭就在他的钢弦上。

“咻！”

箭如天际的流星，闪过重重铁甲骑兵只逼段成风破空而去。

“上将军小心！”

张洵立刻跃到段成风马上将他推了下来。

段成风这下也是摔得不轻，脑中嗡嗡作响，勉强爬起整了整头盔，四下望了望，没有发现张洵的身影，不由有些不安。

只见不远处几个军士跪伏于地，对着一仰天躺着的黑甲将军神情悲切，泣不成声。段成风认得这几人是张洵的亲卫，心中一沉，踉踉跄跄上前，待看清那人面目，不由双膝一软坐在了地上。

张洵双目圆睁，直视着天空，眉宇间似有几分不甘，亦有几分愤怒。他胸口护心镜已是粉碎，胸口一个碗口大的洞里还在冒着鲜血，可见这一枪是何等强劲。

段成风颤抖的手置于张洵鼻下，感觉毫无气息，顿时痛哭出声：“张洵……”

张洵从孩童时起就跟随段成风，段成风膝下无子，早已将其当成了亲子一般看待，看着他从一小亲兵逐步成为将领，并引以为傲。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因为自己的糊涂，而害死了他。

他恨恨的看着搭弓射箭的端木文轩，咬牙切齿道：“我们走！”

端木文轩一击不中，第二次自然不会那么容易了。但碧落却有些不甘心，他冷俊的脸上居然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然后驾马追了过去。

端木文轩的偏将对着他说道：“将军，侯爷……”

端木文轩伸手打断了他，然后凝视着碧落的背影道：“从我第一次见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家伙是一个带着火的人。”

“带着火？”偏将有些不解。

端木文轩没有说话，只是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傲雪帝国御花园中，印象里那个满身是血的孩子，那个似乎要吞噬一切的眼神，那时的碧落和自己一样是东宫伴读，但他和其他的孩子不同，其它的东宫伴读皆是世家门阀的子弟，但却有一个意外，就是碧落。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他也从来不喜欢与别人交流，那时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因为没有人听他说过一句话，他是君上的义子，但君上也从来没过问他，对很多人而言，他的存在可有可无，除了和太子离焕以为，他总是一个人在假山上看天。

但偏偏公主离梦却一直喜欢和她在一起，因此这就让很多贵族公子想尽办法去整他，那一次是因为，楚云将军之子楚飞诬赖他偷了自己的玉佩，于是纠结几个伴读的公子去找他麻烦。

心高气傲的碧落自然懒得理他们，于是便和他们纠缠起来，楚飞带了七八个少年，每个都比碧落大几岁，这是一场悬殊的战斗，但结果却是碧落与他们打成了平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他记得碧落当时的眼神，就像一头嗜血的狼，等待着扑向对手，给他致命的一击。

端木文轩看到这个场面是有些愕然了，他的年龄比碧落小的近十岁，但是自己却是出了名的乖巧，他知道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于是大喊：“太傅来了！”

都是孩童天性，楚飞赶紧带着他的伙伴跑了。

端木文轩走到碧落的身边，碧落瞪了他一眼，那黑色的瞳空里仿佛一团炽烈的火苗，触之即燃，焚毁别人，也焚毁自己，他对着碧落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碧落摇摇头，冷冷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对话，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那时他们早已名扬九州，那日碧落在一次酒后对着端木文轩问道：“当年你问什么救我！”

端木文轩喝了一口酒，笑着回道：“其实当年，我想救的是他们，你小子那时说不准就有可能杀了他们也不一定。”

虽然语气有些玩笑，但碧落却看出了他眼中的严肃，空荡的大殿里只有两人无言的相对。

最终是碧落先避开了眼光，他看着远处的烟火，淡淡道：“或许吧，我记不得那时的心态了，只记得你对我伸出的手，那是在我受伤的时候，第一个伸手拉我的人。”

端木文轩也转身对着烟花眺去，淡淡说道：“那当时为什么不让我拉你。”

碧落低下头，似乎在沉思，“因为我害怕，害怕自己弄脏你的手，害怕那只不过是个梦，梦一碰就碎了，就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