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秋风萧萧,战马嘶鸣,风澜与傲雪的两军阵前,离焕与北堂羽对面而坐。
北堂羽一身淡紫色长袍,尤其是他那对深遂的眸,彷佛会看穿人似的,令人不觉沉溺在那对琥珀色的深潭,不愧世人称之为九州第一美男子。
北堂羽虽是一副文弱书生打扮,但离焕却不敢对其有一丝掉以轻心,一把通体黝黑的刀挂在他的腰间,此刀散发着幽幽的寒气,像是一个蛰伏的恶灵,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两军人马剑拔弩张的对持这,而这两人却在悠闲地对弈。四角四四路上黑白各落两子,呈“势子”状态,离焕跟着在“平位”六三路下了一子,北堂羽在九三路应以一子。
他们开始下的很快,每一着针锋相对,角斗甚剧,离焕凝思求胜,眉头越来越皱,弈得渐渐慢了下来。北堂羽却是气定神闲,似乎所有的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
短兵相接,妙着纷呈,离焕心下暗自惊佩赞叹,一子落定。北堂羽奇兵突出,登起巨变,离焕假使不应,右下角隐伏极大危险,但如应以一子坚守,先手便失。
一局棋三百六十一路,每一路均须想到,当真是锱铢必较,务须计算精确,一子错,则满盘输。
离焕举棋不定,可是这一盘已然是死局,离焕摇摇头,最后只能无奈的将棋子放回原处。笑道:“北堂兄棋艺精湛,在下心服口服!”
“离兄过谦了,在下实属侥幸。”然后拿起一精美的陶罐,将里面的西域葡萄酒倒入离焕面前的杯中。
离焕点头示意,两人微笑对饮,他浅酌了一口道:“好酒!好酒!有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离兄好雅兴,可惜在下此来匆忙,未有准备夜光杯,确实有些缺憾了。”北堂羽说着又与离焕斟满了一杯。
离焕再次喝下一口北堂羽斟满的酒,笑道:“鸣鸿凤麟舞九天,鬼战琅琊震九泉。孤剑承影云霄破,莫问漂泊无涯客。能目睹当代四杰之一的琅琊王风采,跟与北堂兄对弈共饮,实乃在下三生有幸,这一小小的不足又算得了什么。”
北堂羽笑道:“实在谬赞了,在下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如何能与贵国的凤麟相比,实在汗颜。”
当听到凤麟之时,离焕的目光中明显闪过一丝异色,虽然一闪即逝,但却被敏锐的北堂羽捕捉到了。
“听闻北堂兄文武双全,在音律之上也有不俗的造诣,在下可否冒昧的欣赏一下。”
“离兄既然不嫌弃,那在下就献丑了!”
“哪里哪里!”
两人客气攀谈,哪里像是要马上厮杀的两军主将。北堂羽取出随身携带一只玉箫,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比之一些女子的手还要好看。
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
低徊婉转的萧声响起,树树秋声,山山寒色 ,萧声如同悲凉的秋风感染着两军战士的内心。如同经过厮杀后的悲怆,血流成河,埋骨他乡。
离焕跟着萧声吟唱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一曲奏罢,北堂羽施了一礼道:“一首《平湖秋月》送于离兄,在下先献丑了。”
“百战英雄迟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一首描写秋色的乐曲,却被北堂兄吹起一丝刀兵之气,吹出一种沙场百战的悲凉,如此音乐上造诣,比之绝琴公子夜流光,相必也是伯仲之间,北堂兄又以何必过谦?”
北堂羽微微一笑并不在此上发言,而是看向了离焕的佩剑,礼貌的说道:“离兄这把剑,必是龙渊吧!可否借在下一观?”
北堂羽的笑容很美,这个时间很难看到一个美到让人如此心惊的笑。离焕解下龙渊,旁边侍从双手托好,恭敬的为其递了过去。
北堂羽接过佩剑,轻轻将剑身抽了出来,雪亮的寒光映照眼睫,再微微屈指轻弹剑尖,剑身颤出清越龙吟。
“果然是上古神兵,只是未能开封,可惜了!”北堂羽的眼中流出了一阵深深的遗憾,说着便把剑让随从送了回去。
“北堂兄,看来对兵器有着独特的了解,冒昧问一句,此剑如何得以开封。”离焕没有将剑系回腰间,而是拔出来在手里仔细的端详。
北堂羽看了一眼离焕,后者微笑示意,于是他接着说:“龙渊跟随应龙多年,本就沾染了应龙的灵气,而后又饮无数神魔之血,自然更助长了它的戾气,使得此剑剑灵高傲异常。若说剑圣的莫问为圣者之剑,龙渊便可称之为傲者之剑,如此傲剑怎会轻易认主?既无良主,自然选择沉睡,若能唤醒剑灵,即可破除封印。”
“多谢北堂兄讲解,在下受教了!鬼战琅琊震九泉,北堂兄腰间所配之刀必是鬼战刀无疑了,可否借于一观。”离焕回剑入鞘,对着北堂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又何防,只是此刀脾性怪异,侍从无法驾驭。”北堂羽面露尴尬,但眼中却是一种挑衅的看着离焕。
离焕被北堂羽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舒服,但仍客气的说道:“竟有如此奇事,让我亲自一试。”
北堂羽说着便将刀递了过去,嘴角一抹轻蔑,道:“离兄,小心了。”
离焕心里升起一团怒火,但还是客气的接过佩刀,刀入手的那一刻却感觉手中像抓了一个挣扎的恶灵一样,全身都感觉一股彻骨的寒冷,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这究竟是一把什么样的刀?他心里升起了一股疑问,他慢慢将手伸向刀柄,想要拔出刀身,但手握住刀柄的一刹那,却感觉到全身的真气正在被此刀疯狂的吸收,他感到有些恐惧了,那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本能反应。
北堂羽一把夺下了刀,看似关切的问,眼中的轻蔑更浓了一些,但嘴上却关切道:“离兄,你没事吧?”
刀离手的刹那,离焕有些眩晕的感觉,像是长时间在水里憋气,在缺氧的一刹那终于冲出了水面,一旁的侍从赶紧扶住了要跌到的他。
离焕的脸色惨白,但还是赞道:“鬼战刀果然名不虚传!鬼战出鞘,天地变色,百鬼夜行,寸草不生。”
北堂羽微笑示意,这样美的笑容无论什么人看了都会有些失神吧?可眼中的不屑让离焕有种立刻杀了他的冲动。
离焕心有余悸,暗暗想:如此利器认他为主,此人将来必成大患,必须尽快除之。
离焕此时脸色还没缓过来,仿佛虚脱一样,虽然心里满是杀机,但知道客套话还是要说的,于是说道:“北堂兄惊世之才,又配此利器,将来必定成不世之功业,青史留名,万古流芳。”
北堂羽施礼道谢,然后一丝落寞挂在脸上,道:“可惜没见到贵国的端木修华,此番亲自领兵会猎与卫境,本以为有机会与自己其名凤麟切磋一番,也好证得兵神之名,可惜缘锵一面,实乃一件憾事!”
看着北堂羽的眼中的遗憾,离焕产生一种莫名的妒忌,自小到大,端木修华事事都压过自己一头,这样的感觉让自己十分不舒服。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他尝试过甚么叫忌妒。
有些人不会介意他人怎样看自己,他只不过不想别人比自己更开心,而离焕就是这样一个人。离焕握紧了拳头,指关节也发出咔咔的响声,北堂羽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自己,这是高傲的离焕最不能忍受的事。
离焕脸色微愠,不快的说道:“北堂兄此言差矣,傲雪帝国人才济济,善用兵者也绝非端木修华一人,而此刻端木修华远在西域。等他回来之时,恐怕也没机会与阁下一战了。”
离焕强压着怒火,依然客客气气的讲出这暗藏深意的话。
北堂羽轻笑施礼,眼中是难以掩饰的不屑,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据说端木修华总能料敌于先,往往在战争开始之前便已败退敌军。此次会猎,总少了些乐趣。”
离焕站起来喝道:“北堂羽,我以礼相待,为何你如此无礼?”
北堂羽笑了笑,道:“离兄此话何意?我们对待客人自是以礼相待,离兄何必动怒?”
看着北堂羽这样不明所以的样子,离焕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对待客人自是以礼相待,那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并非客人就是了。北堂羽一语双关,使人无法应答。
总不能直接说我就是客人吧?况且两军会战,也谈不上宾主。至于询问北堂羽为何轻视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离焕怒不可遏,于是冷笑道:“风澜帝国的琅琊王,在下总算领教了!”
北堂羽淡淡一笑,接着道:“离兄的先祖可是我风澜帝国的封疆大吏,虽然自立门户,但毕竟也是风澜帝国水土所养,也算我风澜帝国之人不是!”
离焕的脸沉了下去,他并不想做着无谓的口舌之争,然傲雪帝国确实是风澜帝国的旧臣,后来叛国自立也是不假,北堂羽一句话貌似无心,却直击了离焕的痛点。
“天色不早,在下军务繁忙,先行告辞了!”说着也不等北堂羽说话,施了一礼便拂袖而去。
看着离焕愤然离去的背影,北堂羽的嘴角浮出了一抹得意的浅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