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霆这旨意一下,殿下那些抵制宇文赟的群臣们差不多全身都绷紧了,尽皆低头不语。
慕霆看着长孙无畏,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接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左巍即日起,你便是户部尚书,此刻国库空虚,粮草一事,你有何建议?”
“危急时刻,臣会尽力筹措,”左巍立即接言道,“臣已想了几个妥当的募资法子,只要君上同意,微臣会负责实施。”
“不必细说了,照准,此事十万火急,你加紧办吧。”
“微臣遵旨!”
慕霆接着站起来,豪气道:“命宇文元帅领兵十万,镇守北境,孤亲率十万大军,会会那名动天下的铁浮屠。”
他话刚说完,大殿里已经唬倒了一片,左巍接连冲前几步,大叫道:“请君上三思!如今国势危殆,正是需要殿下坐镇京师地时候,万万不可亲出啊!”
十来位重臣也纷纷跪下劝止,连一些慕岩一党的大臣都顺着场面,连连说“不可不可!”
慕霆叹息一声道:“诸卿之意,我自然明白。可是皮之不附,毛将蔫附?帝国的生死存亡,岂不比我一人安危更加重要?若江山有失,我如何对的起已故的先帝,如何对的起慕家的列祖列宗。”
话虽如此,但谁都不敢说他此时出征会引发什么样的朝局变数,心腹重臣们急得直冒火星,偏偏朝廷现在能派出去打仗的人确实没有几个,更何况如今的局面不是小阵仗,不是临时提升几个中层军官就压得住场面的,而是贵霜帝国十多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一时半会儿要找出可以统揽全局帅才,那可真是不容易。
长孙无畏说道:“启禀君上,君上决不可亲征。”
慕霆看向长孙无畏,说道:“爱卿可有良策?”
“回君上,请耐心听臣说,此番风澜帝国南下虽然动机不明,但北方有黄沙河天险,宇文元帅前去坐镇自是无碍,现在北漠时局不稳,风澜帝国的主要兵力必然防范与北方,此次南下不过虚张声势。”
慕霆点点头,“说下去!”
“遵旨!”长孙无畏接着说道:“君上,我们最应该担心的是西边,数月前得到情报,南疆密林出现异动,神月教主孤陌恐巫族死灰复燃,亲自前往查看,至今了无音讯。清云帝国举国慌乱,他们已无暇顾及我们,傲雪帝国此番大举进犯,必然报决战之心,我们与傲雪帝国之间并无天险,能与铁浮屠相抗的黑骑军十不存一,北漠之战,我军本就士气低落,如若开战胜负难料!”
长孙无畏的分析在情在理,所有人的心都不安起来,敏锐的人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所有的一切就像一直巨大的黑手布下密不可封的陷阱,所有人都在不可设防之中,越陷越深。
“那你可有化解之策?”
“启禀君上,我们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长孙无畏看着慕霆一字一顿的说道:“和谈!”
一个粗犷的武将一听便变了脸色,他对着长孙无畏吼道:“这是什么鸟办法?还没打就和谈,我死也不受这个窝囊气。”
“那吴将军可有良策?”
那个武将憋得一脸通红,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天才从嘴了蹦出来几个字,“大不了就和他们拼了?”
“我知道吴将军悍勇,可现在是战时,狼烟逼近,危在旦夕,这不是比武斗狠,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明白?如果信的过我,必会让将军血战沙场的机会。”
“吴爱卿,你先退下吧!”慕霆又接着说道:“长孙爱卿你接着说下去!”
“遵旨!”长孙无畏接着说道:“不是我想和谈,而是不得不和谈。其一,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其二,我军黑骑军十不存一,必然无法抵抗铁浮屠。其三,此时是春日,如若交战,农田受损,秋收之际,我们将出现大范围粮食的短缺,那时才是最可怕的。”
听到长孙无畏的叙述,群臣又开始议论起来。
长孙无畏顿了顿,接着说道:“和谈是必然,关键是如何和谈?”
“爱卿是否有了良策?”
长孙无畏理了理衣袖,并未言语。
慕霆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了他的意图,他看了看下面的百官,正声道:“退朝!”
“臣等告退!”
所有百官依次退出了大殿,待到所有人退出后,慕霆走下了王座,来到了长孙无畏的身前。
“无畏,说出你的办法!”
“当不知道敌人的箭究竟会射向何方时,一定要先护住自己最要害的部位。只要不被一招将死,其他的都可以徐而图之,慢慢修正。小不忍则乱大谋。”他顿了顿,看着慕霆对自己点点头,接着说道:“西境是易攻难守,地势平坦,正是骑兵天然的战场,我们无论投入多少兵力,必然无法阻挡铁浮屠的战马。”
慕霆沉思了一下,说道:“言之有理!说下去!”
“我的决策时,放弃西境百里之地,后撤至囚龙关内。”只见慕霆双眉紧促,却始终没有反驳,他立刻接着道:“囚龙关的周边全是丘陵地带,骑兵行动必然受阻,此关依托两座高山而立,易守难攻。我军先行诈败,引敌军长驱直入,到时敌军必然粮草接应不急,我们诈败的士兵并不撤人关内,而是游击在外,不断骚扰敌军辎重,只要我们稳守囚龙关,帝国自然无虞。”
“最后在这种僵持的情况下,我们再提出和谈是吧!”慕霆叹息,然后接着道:“囚龙关虽然易守难攻,但是端木文轩绝不是善类,宇文元帅镇守北境,那该派何人去西边?国内几番内斗,损耗极大,剩下将领很多都是有勇无谋之辈,文昊本是合适之人,可是他如今已然那副模样。为今之计,只有孤御驾亲征了!”
“万万不可!”长孙无畏立刻制止道:“这么大的场战事,除了前线厮杀以外,后方地补给调度支援更加重要。我敢肯定,君上一旦轻出,后果不堪设想,这一点,您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君上刚刚即位,如今的东临城绝非表面上的平静。”
“你所说之事,孤怎会不知,可是该当奈何?”慕霆踱了几步,然后说道:“其实东王也是一个人选!”
长孙无畏立刻说道:“不可!”顿了顿,“东王曾经虽然无心权位,但难保他现在不会生出异心。人只会被朋友背叛,敌人是永远都没有‘出卖’和‘背叛’的机会的。哪怕是恩同骨肉,哪怕是亲如兄弟,也无法把握那薄薄一层皮囊之下,藏的是怎样的一个心肠。况且东王深得民心,朝中更是有一批拥戴者,他决不可重用,尤其不能掌握军权,否者后患无穷!”
慕霆看着长孙无畏说道:“看你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对于将帅的人选,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站在下阶军官和士兵地立场上来看,他们需要什么样的主帅?那一定得是一个真心实意想低御外侮,有声望,有能力,可以令他们甘愿受其驱策地人。除了文昊以外,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段成风!”
“段成风?”慕霆摇了摇头,说道:“一个人善不善战,跟适不适合当主帅,这是两码事,段成风确是一员猛将不假,但要担当主帅之职,他还差些火候。”
“我知道,上位者在任命主帅时所要考虑的,当然和士兵们所想的不完全一样。身为主帅,首要职责是统筹全局,排兵布阵,这些的确不是段成风所长,需要设法弥补,但我们可以设军师一名。”
“你想做这个军师?”
长孙无畏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微臣要帮君上处理东临之事,我说的人选是另一个人,此人虽然不在朝中,但能力胜我十倍有余。”
慕霆恍然大悟,大笑道:“我怎么忘了他,老师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御花园中,大红色拖地长袍,绣绘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衬得佳人端庄高贵。泼墨长发绾着着五凤朝阳髻,两鬓斜插牡丹珠花簪,发端垂下凤涎流苏金步摇,随着佳人一举一动而摇晃。
夜落雪走向面前的桃花树前,树上的桃花几乎落尽,夜落雪的眼眶有些湿润,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她深处颤巍巍的手,但手指却在临近桃花的时候僵住了。
忽然一阵春风吹起,桃花依旧身不由己的离开了枝梢,破碎的花瓣拂过她的脸庞,带着熟悉的味道。花香缥缈,却难逃消失风中的命运。
“落雪!”
阳光下,是慕汎和煦的笑容。
夜落雪笑了笑回应,笑容无奈中沾染着牵强的涩然。
慕汎走到了夜落雪的身边,此时只有夜落雪一人,贴身的诗月不知去了哪里。
“想家了?”
夜落雪心里一痛,他想到了那天夜流光决绝的眼神,于是摇头道:“我没有家了!”
慕汎没听懂他的意思,但是看着落雪那失落的眼神,自己的心如刀割般的疼。他拍了怕落雪的肩膀安慰道:“无论怎样,你还有我!”
“王后!”
诗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慕汎无奈的缩回了手。
“我会带你离开这个牢笼!”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奴婢见过王爷!”
再路过诗月身边的时候,诗月立刻躬身施礼。
落雪的头一直低在那,她忽然抬起头对着慕汎的背影喊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夜落雪一下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落雪,微微的笑了起来,道“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我相信!”
夜落雪的笑容里含着热烈的泪,在阳光的折射下,晶莹剔透,闪着希望的光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