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好是上午的十点,从那卖纸炮的小店铺往前走,便是一排排迎风招展的柳树,柳树成荫,碧绿且长的枝条蔓入河中,倒映在河面中,像是一位清秀澹雅的少女正在梳洗着长发。河岸边长满了青翠的小草,微风吹来,能闻到好闻的青草香。
也不只是青草香,还有身边女子身上的独特香气。
林初恩没有施加任何的粉黛,但她身上就是有这么一股体香。
不浓,但很好闻,让人平静,也让人舒适。
其实,世上的这些女子,才应该是上天送给男人最好的礼物。
对于程立学来说,他不要什么无双的权势和地位,能找到这样一位女孩儿,携手一生,便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你刚刚,为,为什么要凶我?”林初恩忽然出声问道。
程立学转过头看向了她。
“难道不该凶吗?昨天两次三番的骗我就不说了,刚刚又使小性子,我妈真的很想你,都这么多天了,怎么也得看一看我妈吧?不看就算了,作为长辈,不想收你那二十块钱,你就要下车。”程立学说完哼了一声道:“没打你就算好的了。”
“也就我不忍心,换别人,哼哼。”程立学道。
刚刚凶她就已经很不忍了,又怎么可能真的打她。
不过以后要真是结婚了,要还这么倔,真得在她屁股上来这么一下。
现在还没追到她,就让她再倔一会儿吧。
林初恩低下了头,道:“之前我不是不想去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春风》是你写的,也不知道你靠着《春风》赚了钱把家里的欠债给还了,那时候想着芸姐他们一家来市里肯定是为了赚钱还债的,平日里已经很忙了,我,我又怎么能去打扰。”
“其实我也很想芸姐的,只是最近几天才知道你把家里的债还完的,要不然不用你说,我都会去看一次芸姐的。”林初恩说完后又道:“刚刚我也没有使小性子,我之所以想给芸姐钱,是因为我不想受别人人情,小时候父母开夜车赚了些钱,带我来到市里想要在市里上学时,不知道求了多少人,那时候他们一个月不能回来两次,为了能让我在市里读书时多让芸姐照顾我,低头弯腰说了好些话。”
“但是程立学,我爸妈是芸姐的长辈啊,是芸姐的叔叔辈啊,为了我,他们却要给自己的晚辈弯腰屈膝,你,你说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啊!”林初恩说着,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她道:“我不想让他们那样,真的不想,我看着那样的画面,心里真的很难受啊!”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要好好学习,我要考上一个好的大学,长大后再也不要让他们屈膝卑躬的去求任何人,只是,他们还没有等到这一天,就离开了。”林初恩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着他,道:“我知道芸对我很好,但我不想受别人任何的恩惠,你要是觉得我这样是做错了,是倔强的话,那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但我还会这样去做。”
“对不起。”程立学停下了脚步,满脸自责的看向她,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去凶你的,我不知道这中间还有那么多故事,真的对不起。”程立学伸出手,想将她的眼泪给擦掉,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很勇敢的他,第一次怯懦了。
因为这一次,犯错的是他。
不只是犯错了,还犯了一个天大的错。
看着程立学那伸到一半又停的手,林初恩抿了抿嘴,眼神复杂。
程立学最终还是伸过去将她的眼泪给擦掉了,他道:“你没有做错,也不用说对不起,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你所说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曾经的程修远,为了能让程立学继续留在市里上学,不知道弯下了多少次腰,求了多少次人。
那是程立学第一次知道,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也会弯腰。
那时候的程立学岂不是跟林初恩是一样的想法。
前世程立学高中时那么努力,为的也是能让父亲不再为了欠债,不再为了自己去弯腰求别人。
所以,有了如此的感同身受,程立学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做错了。
母亲是很疼她,但对于林初恩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除了奶奶,其他的都是外人。
“不过你能把这些话说出来,解释出来,我真的很开心,如果你不解释,再像之前那样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的话,那我还以为你刚刚那样做是在使小性子,这样只会使我们的隔阂越来越深,到最后真正的爆发,分道扬镳,到时候我们两人都会后悔的。”
程立学道:“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要是以后我再误会你了,凶你了,你一定要记得解释,只要是我的错,我都不会嘴硬的。”
林初恩睁大了眼睛,这话越听越不对味儿,问道:“什,什么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什么分道扬镳我们俩都会后悔的。”
她皱了皱鼻子,小声道:“我,我刚刚没有答应你啊!”
“知道你没答应。”程立学笑道:“只是以后总会答应的,我说这些,只是怕以后我们彼此产生误会。”
“什,什么以后也会答应啊!以后也不会答应的。”她抿嘴道。
“那你能不能原谅我刚刚不分青红皂白的凶你了?”程立学问道。
“不能。”她皱了皱鼻子,道:“不仅凶我,还接连凶了好几次。”
“那你总得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吧?我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程立学问道。
“高中不能喜欢我,你要是能做到这个的话,我,我就原谅你。”林初恩说道。
“不行。”程立学摇了摇头,道:“先不说能不能答应你,喜不喜欢你不是我能决定的,因为这是心来决定的。”
“心要是动了,就算是我嘴上说不喜欢你也没用。”程立学道。
“你喜欢也没用,我高中真不会谈恋爱。”林初恩小声道。
“知道你高中不会谈恋爱了,不用一直重复,只是我喜欢你,跟你会不会谈恋爱没什么关系。”程立学道。
林初恩沉默了。
“换一个条件。”程立学道。
“我,我不知道了。”林初恩摇了摇头。
“那以后再慢慢补偿吧,反正日子还长。”程立学笑道。
其实,从刚刚自己说了她不上车,就跟自己家再无关系,自己就会转校时她上了车,自己又要她下车时她却坚持不下,一直到父亲让她下车她才下去时,程立学就已经知道,自己并非没有追到她的可能。
现在想想刚刚的事情,程立学心里满心的愧疚。
有些时候,不能盲目武断的去猜测一个人的。
刚刚自己,就误会了她。
如果换个角度,自己是她,恐怕也会如她一般。
因为不论林初恩外表再胆小怯懦,但心里却是一个至尊心很强的人。
这样有着自己的态度,并且一直在为此坚持的女孩儿,世上确实已经不多见了。
程立学见过太多随波逐流的人。
那些男生尚且如此,又何况女生。
沿着柳树边走了一会儿,程立学伸手摘了片柳树的叶子。
这东西其实是一味中药,可以嚼着吃的。
只是显然,程立学并没有这个打算。
他将叶子放在嘴边,吹起了一手歌谣。
正是《年华》那首歌的曲子。
“第一次听只觉得好听,这首歌跟《春风》有很大的关系吧?”林初恩问道。
“也不是很笨嘛,这首歌,是写给那个年代,最璀璨最流光溢彩的那个光阴的,虽然在书中的那个光阴里,有遗憾,有不舍,但那个岁月,确是书中每个角色里最明媚多彩的时光。”程立学道。
优美的旋律结束,镇上的汽车站也就到了。
两人上了车,只是毕竟是清明节,回家祭祖的,或者是来镇上买纸炮的,人很多,因此车上的座位也就没了。
在那个前门有个支柱的地方,程立学依旧如曾经那般,右手握住上面的栏杆,左手握着前面那根染着黄漆的柱子,将她虚抱在了怀里。
林初恩也如她那般,一手握着上面的栏杆,一手握着前面的柱子。
她背对着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他那均匀的呼吸声。
程立学望着前面黄色铁柱下那白嫩纤细的小手,左手渐渐向下,然后覆盖了上去。
林初恩雪白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然后小声道:“流氓。”
程立学充耳未闻,当到了一些颠簸路段,怕把她的手给握疼了,才重新挪了上去。
很快,车子到了雾隐山下。
左手一直保持一个动作,有些疼了。
下了车后,程立学甩了甩手。
看着瘪着小嘴一脸生气地林初恩,程立学明知故问的道:“怎么了你这是。”
“流氓。”林初恩皱着鼻子又说了一句。
“流氓在哪呢?我帮你打。”程立学左右瞅了起来。
“就是你啊,大流氓。”林初恩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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